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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 _分节阅读_131

,闭了眼睛,“你接着讲。”

长生想想,道:“赵琚当时还给了一幅画,叫做《物华天宝图》,小时候我娘常常指着它给我说里头的地方……”

“《物华天宝图》?嗯,宫里也有,你看的应该是个仿品——那也价值连城了。”轻笑,“赵琚在这上头可真大方。”

“他是够大方……他大概没料到,西戎王和手下将领们看了这幅画,会做何想法吧?”

子释点点头:“这就好比一大盘肥肉端到面前,叫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吃?”

双胞胎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

“记得那时候,我娘常常对着那幅画,几个时辰都不动……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幅好画。”

子释跟着他叹气:“确实,是一幅好画。”

“所有这些东西,最初都交给我娘管着。我娘去世后,便送到灵恝圣山,由奥云宫的乌霍大师保管。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去。灵恝山十分漂亮的,夏天不冷不热,到处是好吃的水果,还有冰川可以看。乌霍大师学问也好得很,你一定喜欢……”

子释揪着他一骨碌爬起来:“真的?”

长生扶住他,笑:“当然是真的。我就说叫你不要着急么,到时候养好身子,静下心来,想弄什么不行?”

“嗯……听起来确实很诱人的样子……不过——”两根指头冷不丁一摁一捏,灵巧的解开他左手护腕,迅速伸进去,抽出薄薄一卷书来。

“哈哈!”紧紧护在胸前,得意非凡,“别的事可以等,灵感这个东西怎么能等呢?想到了不让及时写出来,你打算憋死我啊!”

“你……”长生满脸无奈,看向双胞胎。

那俩偏过脑袋,忍啊忍啊苦忍加死忍,总算没有当场抽筋。

过了一会儿,子释收起笑容,望着长生:“我不着急,真的不着急。可是,你总得让我有事做。不许我胡思乱想,那就让我有事做。”声音低下去,一点点漏出来,“最近……视力不如从前,手上也没劲儿;稍稍久坐,便开始头晕……我不勉强自己,让子归帮我写,好不好?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才真的受不了……”转脸瞧着妹妹,“子归,你说天天给我做吃的,顺便替我写写字可好?”

“好……”

“大哥。”子周忽然从旁边叫一声。

兄弟见面之后,自始至终,关于整件事,大哥没有正面直接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嗯?”子释朝弟弟看过来。

“大哥……”子周知道,如果自己能够说一句“我替你写吧”,将是给大哥最大的安慰和支持。然而,预见到随之而来将要面对的一切,他却不能保证自己能否承受到底。无法履行的诺言,与其中途反悔,不如不说。结果出口的话是:“野菊花明目,我明天去摘点儿给大哥泡茶。”

“好啊……不过那也得过些日子,等我先吃几天饭才行。菊花性寒,这时候可不敢喝……”

长生见他神色渐渐倦怠,把手里的书轻轻抽出来:“这个我先对一遍,之后便由子归拿着。今天反正不看了,吃点东西,然后睡觉。”

抬起头,恰见子周端着碗送到面前。

两个人对视一眼,长生想说什么,子周一扭头,别开了。

长生把碗捧在手里捂热,让子释倚着自己,一勺一勺喂下去。看他一口一口往下咽,心情也跟着慢慢变得踏实。——只要肯吃饭就好,每一口咽下去的,都是信心与希望。

“好了,明天换点别的。”竖起来,“刚吃完,过会儿再睡。”四顾看看,双胞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子释寻找着最温暖最舒适的场所,让自己软绵绵陷在里头。

“今天……什么日子了?”

“初七。”

“七月初七?”睁开眼睛,“七夕了啊……”就此停住,慢慢合上眼帘,放松身子,恍若什么都不曾说过。

长生犹豫片刻,扯过被子裹住:“下午刚见了太阳,这地方也空旷,还真没准……”蜀州山丘环绕,云浓雾厚,星星月亮都是罕见物。

抱着他走到门帘旁,掀开一个角,示意亲卫们退远些。

“不出去了,就在这儿瞧瞧,省得着凉。”

两人一齐仰头。

“啊!”子释惊叹,“真的能看见!”勾住他脖子,直起背,瞪大眼睛在银河两岸寻找。终于找到那一对遥相呼应的光点,悬在深蓝天幕上,仿佛向彼此倾诉般无声闪烁。

谁都不再说话。

直至深夜的雾气渐渐浓重,天空慢慢变得晦暗,子释才趴在长生肩头,窃窃私语:“你知道么……我在西京待了五年,中秋节只见过两回月亮。七夕看见星星,这还是头一次……”

长生抱着他进来,一起躺下:“没关系,以后我带你去枚里绿洲看星星,去灵恝山顶看星星——简直就像要砸到头上一样,可不知比这里好看多少。”

“嗯。”

就在睡意侵袭前一刻,忽然喃喃道:“长生……你要我相信你,那么,请你……也相信我吧……之前……一直不敢说这话,因为,我不知道……我怕……”

“子释,不用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长生把他紧搂在怀中,恨不能连同生命一起,随着自己身体的温度,全部输入他的血脉。

傅楚卿如夜枭蹲踞,隐在枝桠间辨识前方路径。

过去三天,堪称傅统领平生最狼狈最凄凉最惊险的日子。流血兼流泪,伤身又伤心。他那野兽般的直觉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状态,清晰的感觉到追兵时时不断,处处杀身之危。半辈子积攒的经验与智慧发挥到极致,使出浑身解数,终于爬到了西京城郊。

自从发现西戎军队鬼神莫测般出现在岐山南面,傅楚卿虽然想不通为什么,却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站在山巅密林之中,一股转身离去的冲动涌上心头:改朝换代又如何?大不了傅大人变回傅老大,天地不管,逍遥自在。

但是——

憋得慌啊!

咽不下胸中一口气,吐不尽心头一口血。他傅楚卿生平没有哪个时候,像这样忿恨不甘。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相搏,他一向觉得自己得天独厚;凡事习惯了恃强凌弱,总以为能够随心所欲。这一回亲手煮熟的鸭子居然从手里飞走,哪怕不能原样抢回来,也得想尽办法拆骨回锅入自己的肚才行,否则——下半辈子还混个屁?

于是傅大人忽然激动难抑,自信满满:哼!老天既然让我撞见了,就是给我机会。且下场亮几招,叫你们也尝尝我傅某人覆雨翻云手段!

他小心避开西戎大军,不顾伤痛疲劳,翻山越岭,涉水潜沟,一口气逃进锦夏控制区,找到外卫所的人接应。听得当地下属汇报一切如常,心知这些人还完全蒙在鼓里。几个念头转过,若说出西京被袭的消息,只怕立时哗变,搞不好适得其反,索性一个字也不透露。因为不敢取直道,又停下来养了半日伤,等他赶到坨丘附近,整个北边已经全部封锁,只得转道向西突进。

中间被追兵察觉行迹,差点就不得脱身。惶急中躲入理方司京畿地下据点。本以为西戎兵临城下,树倒猢狲散,人早已跑光,没想到竟然还剩了两名巡卫坚守阵地。此二人为统领大人忠肝义胆所动,自告奋勇引开敌人,让傅楚卿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七月初七,他越过盘曲关附近山崖,全力向西京潜近。

天阶夜色凉如水。

西京城里却是一片喧哗混乱。本该宁静美好的七夕之夜,因为西戎围城的消息,化作无限惊惶。

所有的一切,是从东边开始的。

早晨,东和门值守的都卫司士兵一个瞌睡打完,发现城门下突然冒出一排旗子来。

“没听说哪家侯爵出城围猎啊……”一边揉眼睛,一边跟同伴叨咕,趴在墙头,预备认清楚了好下去通知人开门。

猛地瞪直眼珠子,一把揪住旁边士兵:“你看……那是什么?……天!西戎人!西戎人打来了!!”

消息传到宫里,赵琚还没起来。发了一通下床气,等到听清楚安宸说什么,呆愣半天,笑道:“小安子……你要叫我起床,也换个招儿。这话……忒无趣……”

安宸抬起头:“陛下!金吾将军已经亲自前往东和门查看,很快就该进宫奏报了。”

在官方还忙于确证消息真实性的时候,城内居民已是一传十十传百,闹得翻了天。某些当初逃亡到此的寓籍居民,经验丰富,反应比都卫司衙门快得多了。刚听闻风声,掉头便收拾家当,在政府尚未采取措施前,向北门和西门奔去。

赵琚得到宁愨回复,目瞪口呆一阵,跳起来狂捶龙案:“上朝!上朝!太师知不知道?快请太师!”

金吾将军刚退到门口,皇帝又站起来叫道:“把禁卫军统统调进宫!锐健营干什么吃的?郑泽寰呢?快!快叫他们都去东边挡着!还有太子,太子上哪儿去了?速速传太子进宫!”四面望望,忽想起什么,大嚷,“楚卿!傅楚卿!”

宁愨停下脚步。安宸跪到赵琚面前:“陛下!陛下不是派傅统领出城办事去了么?”

赵琚这才想起最信任的贴身护卫去了哪里。要用的时候指不上,一拍桌子:“该死!”

宁愨回身道:“陛下,微臣将内卫所的人都调进宫来,保护陛下安全。”傅楚卿几天前突然离开,只说皇帝有密令。宁愨知道他们君臣猫腻多,十之八九是风月场上不入流的勾当,也就没有细问。谁知赶上这么个关口,安抚皇帝的得力手下缺席不在。

变故突起,也顾不得皇帝心情如何,宁将军转身出宫,赶着调动人手,加强防卫,预备守城。坐在车里,忽想起昨日朝会后西戎使者从北安门离开,不过一天工夫,跑不出多远,快马急追,恐怕还能截下。

张口就要下令,那姓庄的靖北王府詹事一张暧昧笑脸陡然浮现。议和期间,此人再三笼络示好,临别前又悄悄额外送给自己一样礼物——那是涿州黄永参宫里最值钱的宝贝:金座衔珠翡翠麒麟。饶是宁愨见多识广,家中珍宝无数,也不禁眼前一亮。假意推脱一番,以为对方要在和议条款上追加什么要求,却不料说的都是无关琐事。

“麒麟神兽,其灵性仅次于龙。侯爷含仁怀义,正合拥有此物。此物原属东北黄将军所有,靖北王将之转赠侯爷,正为物得其主……”庄令辰存心拍马,又没有锦夏诸人对太师的忌讳,因此侯爷前边那个“小”字直接去了。这个马屁却正正好好拍到了宁愨心窝里。小侯爷三字,年轻时候叫起来固然风流富贵,如今早过了不惑之年,听着难免闹心。自从封了金吾将军太子少保,满朝都以将军或少保呼之。

那样东西和那番话,当时未及深思。此刻配合着东和门被围的消息,宁愨把议和细节串起来想想,心头一阵阵发寒:蜀北早已落入对方之手,北边虽无动静,怕是没法追了……只是,那西戎靖北王,为何单单挑了黄永参宫里这只麒麟送我?

当时庄詹事捧着盒子介绍:“这纯金底座、清光翡翠、深水明珠,固然价值不菲,此物稀罕之处,还在于雕镂之精亦堪称绝技。侯爷可知,麒麟口里衔着的明珠,合正了位置,是可以取下来的……”

宁愨浑身一震,脸上神色复杂变化。撩开车窗帘子喝道:“回府!”

避开耳目,直入密室,从盒子里把那翡翠麒麟拿出来。左右试试,当明珠滚到舌面正中凹处,手指拨弄,恰好能从口旁滑出,分毫不差。珠子托在手心,晶莹润泽,看不出什么异样。加两分力道一捏,扁了!

——这足以乱真的明珠,原来竟是颗蜡丸。丸中小小一团,摊开来,羊皮纸上抬头赫然写着:“符生顿首宁愨将军足下……”

第〇八四章 至善之利

初七日一整天,皇帝和百官一面商议对策,一面紧张等待各方消息。快马已经出城,往北、西、南三方锐健营求援。

一些朝臣安慰皇帝:西戎军从东边来,说不定是之前包围云头关的蛮子还不知道两国议和成功,擅自行动。赶紧向北把使节团追回来,大家讲清楚,纯属误会一场,也就没事了……

赵琚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