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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 _分节阅读_168

当又一片云彩重新遮住阳光,终于回神。在他肩上趴了一会儿,抬头仰望两人正在攀登的峰顶。

如此近距离贴近这座大漠中的圣山,那直耸入云的峰尖与天空相连,仿佛当真通往彼岸天堂。风从耳畔吹过,带来神灵的低语,召唤尘世迷失的心灵。

脖子仰累了,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

身体似乎没有重量般,一步步漂浮上升。

——这才是真正腾云驾雾。

跟着他,直上天梯,登在仙境。

“长生……”

“嗯?”

纯属无意识唤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响,悻悻道:“你拿我比野猪……”

紧贴着的身躯轻微震动,子释知道他在笑,末了,听见一句:“我又不会带野猪去看雪莲。”顿一顿,“箍紧点儿,别说话。”一声吆喝,“翻山咯——”

第一〇四章 今生长生

进入灵恝山背面,狂风陡然迎面扑来,带着肃杀冰寒之气。刮得帽子面纱哗哗的响。由此再往北,终年阴寒冰冷,风雪不断,绝无人迹,号称冰川之海。子释不由得走神:他的师傅,是不是就在其中某个地方?不知某人找去没有呢……

长生猛然加快速度。手中冰镐左右轻点,在裂隙纵横、布满锯齿刀尖的冰面腾挪飞跃,最后钻入一处冰洞。

“到了。”松开皮带,反手把背上的人抱到身前。

子释迫不及待去摘头上黑纱,才发现即使戴着厚厚的皮手套,手指也已僵硬。长生替他摘下来,拂去帽沿一圈冰珠雪屑,捧住脑袋先把眉睫上凝结的白霜吸干,低头便吻上他的唇。

灭顶的丛林火焰,抽尽了体内每一缕寒气,加热了血管中每一滴液体。子释觉得自己一定是雪峰顶上距离太阳最近的那片云,独自承受了来自他的全部温暖。

被他松开的时候,听见洞外传来敲击冰面的声响,竟是奥云宫的两名弟子跟上来了,愣住。——这个吻,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

长生得意的笑:“一个周天。”指指前方,“你看。”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过去,子释不禁轻轻“啊!”一声,再挪不开视线。

冰洞四面晶莹剔透,顶上冰锥有若倒挂的剑林,尖端莹润碧透如青玉,深处冰层垒叠,入眼是梦幻般幽幽的蓝,中间裸露的一小片石壁上,几朵硕大的白花正悄悄绽放。那样纯美的颜色与姿态,欺霜赛雪冰玉皆惭,刹那间夺魄惊魂,叫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冰川本身通常带着淡淡的蓝或绿,很少显出纯白色,这几朵白到空灵极致的花,以寒冰青玉为衬,倍加素艳夺目。在这几乎看不到生物迹象的冰川绝域,乍然遇见她们,令人恍惚间顿生瑶台神思,琼楼仙意。

几缕阳光自洞顶冰隙投射下来,金芒恰好笼住花朵,每一片花瓣都变得透亮,尽情舒展着,晕染出柔美纯净的光泽,妙不可言。

子释看得心神飘渺,忽听长生在耳边道:“正是每天中午这点太阳光,滋生出了这几株雪衣睡莲,传说此花乃奥云大神赐给最虔诚的弟子的礼物,遇金即萎,遇肉即枯,一般人找不到,也采不下来。”

两名小师傅取出专门工具,小心翼翼走进前,割断花蒂,将花朵置入背篓中,全部采完之后,取出一朵单独用纱囊装好,递给长生:“这个陛下拿着现用。”

长生道声谢,看子释犹自恍惚出神,索性往脑后穴位轻轻按下去,纱囊挂在腰上,人绑在背上,以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于冰面飞掠滑行。子释被他叫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刚合眼打个盹儿,已经从后山冰洞回到了奥云宫中。

宫内暖和,尤其寝室部分,以铜管引温泉水入内,烘得房间暖融融的,穿着皮袄立马透汗。长生拉着他往两人房间走,一边走,一边脱,等进到房间,已经脱得只剩单衣单裤。子释动手给他帮忙,嘻嘻哈哈:“剥熊皮——不对,剥野猪皮……”

“小气鬼,真记仇。”长生抬脚甩掉靴子,圈住他开始剥最后一层。仿佛怕他冻着似的,一面慢慢松开纽扣,一面贴上去,沿着衣裳滑落的轨迹亲吻。

“长生……”腰立时软了。

长生双手撑着他腰身,亲啊亲啊,直亲到最里间温泉浴池边上,让他趴着池沿儿站水里。

瞅着迷雾氤氲的双眼,笑眯眯悄声叮嘱:“别溜下去啊,三尺高淹死可太丢人了……我马上回来。”就这么光脚单衫出了房间,去敲乌霍大师的门。

这个时间,除了准备午饭的人,两名采摘雪莲未归的小师傅,其余弟子都在大殿进行午课,走廊里静悄悄的。

“请进。”

长生推开门进去,乌霍大师打量他一眼,失笑,将手中药钵递过来:“这最后一朵下去,就该差不多了。”

长生先行个礼,才双手接住:“幸有大神恩赐仙境灵药,大师慷慨慈悲,让符生达成心愿。”

“我巴不得他在这里住一辈子,可惜陛下定然不舍。”

“大师恩重。大师若得空,也不妨下凡走走看看……”

“呵呵……陛下这是考验我老头子的修行呢……”乌霍大师笑着摇手,“眼看冰雪封道,今年他肯定走不了了,正好待到明年雪莲花开再下山。往后不妨隔年夏天来住上个把月,没有坏处。”

长生应了,捧着药钵回房。

子释趴在温泉池边上,热气熏得迷迷糊糊犯困。

这半个多月天天正午练功,个中详情经过,有时候知道,有时候不知道。更多时候,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然而心态却与从前迥异。过去两个人一起双修,那种来自肉身欲望的无法忍耐的焦灼,难以控制的狂躁,力不从心的愤懑,总是令自己很快精疲力竭,一味埋怨他,纯粹依赖他,偶尔不可理喻的折磨他……最近,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呢?

“哗哗”水响,被他从后面抱住。下意识扭转头,一口清凉芬芳的汁液自舌尖滑过,不等反应过来,已经流入胃里,熟悉的雪莲芳香直沁肺腑。

想起他说,雪衣睡莲开花时并没有气味,捣碎后汁液渗出,却独具异香。回忆今天冰洞中所见美景,果然如此。药汁清甜爽口,因为掺了用点地梅酿的蜂蜜。据说唯有灵恝山能收集到这种花蜜,滋养润燥,与至阳大补的雪衣睡莲恰是绝配。他说新鲜的比晒干后做成药丸子效果好得多,也温和得多。这个倒无所谓,至少新鲜的吃起来味道要好得多了……

“嗯……”所有毛孔都张开,通体舒服。

等药汁下去差不多,长生把他带出水。

“长生……”

“嗯。”

声音也似那调了蜂蜜的雪莲花汁,又滑又甜:“从前……你叫我忍着……我总是……。很难受,也……忍不住,可是……”

长生咬住一片耳垂:“可是什么?”

“最近几次……忍着……居然……不觉得难受……还……”

“还很舒服,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水汽熏的药力冲的还是不好意思羞的,红云密布。

老老实实点头:“嗯。过去看书里这么说,总觉得不大可能……”

“我不是告诉过你……”转口,“什么书里说这个?”

呃……难道要讲是我自己编的书?

哼哼两声,敷衍:“古书……”

好在长生这会儿顾不上跟他较真,一边教育:“你都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古书。”一边伸手把药钵挪过来。

——这新鲜的雪衣睡莲,不但拿来吃,还拿来用。乌霍大师说了,养人。

“有时候……我会觉得,好像……呜……”

“好像……什么?”

“好像不止……自己……好像……也能明白……你的感受……你说……是真的么……”

“真不真……多试几次,就知道……”

三个月后。

十一月十五斋戒日,宫中弟子诵经祈祷,最后照例唱一首颂歌。子释恭谨的站在大殿一侧,静观聆听。奥云大神是位没有门户之见的神,接受一切众生祷告,并不计较你的虔诚度。

这三个月中,长生每隔旬日,便回一次枚里故宫。高手相随,轻身往返,不过三天就能打个来回。算算日子,这一趟下山,今天也该回来了。

子释听了一段经文,溜号观察祭台后边的彩色壁画。自矿石和植物中提取出来的颜料,使得画面历经百年而瑰丽依然。画中内容乃奥云大神种种神迹,实际反映了西戎各族早年筚路蓝缕的奋斗史。

一阵熟悉的旋律响起,子释不由得竖起耳朵。原来今天作为结束的颂歌,正是曾经听过两次的那首《四季颂曲》。经过三个多月的学习,子释的西戎语水平自是今非昔比。况且民歌遣词造句都简单,一路听下来,懂了大半。

他也曾问过长生歌词大意,却只得到一个等于没有的回答。那人说:“唱给神的颂曲,无非就是颂神。四季颂曲,从春天唱到冬天,重复四遍,完了。”于是把它放在了脑后。

仪式完成,想起《艾格之咏》中定有这首歌,转身就去偏殿翻找,果然在第三册里找到了。又翻出乌霍大师的译文看了看,觉得大师力求古雅,反而失却不少原汁原味。试着用白话翻译一遍,提笔写在旁边:

“上天赐我光明之眼

只为映照你的容颜

那第一滴洒向人间的泪

化作永不干涸的荒漠源泉

上天赐我狩猎之手

只为感觉你的温柔

那第一支射向天边的箭

化作永远守护的沉默山丘

上天赐我远行之足

只为追寻你的所在

那第一声风中遥想的呼唤

是我跋涉千里向你走来

我在春天看见你

草儿绿了,花儿开了

在那清晨的露珠上

是你睁开双眼纯洁的微笑

我在夏天看见你

草儿长了,花儿美了

在那黄昏的夕阳中

是你蓦然回首迷人的微笑

我在秋天看见你

草儿黄了,花儿谢了

在那夜晚的月光下

是你低头转身忧伤的微笑

我在冬天看见你

湖水冻了,白露飞了

花儿草儿不见了

我站在蓝天之下,冰川之上

等待你归来时甜蜜的微笑

走过千山万水

看遍四季轮回

我修满了前世,许尽了来生

换取这一世与你相遇,有你相陪

神坛前种下一株雪莲花

从此心中永不枯萎……”

晚饭后,长生回来了。

十一月的枚里,白雪纷飞。几个人爬上山的时候,整个就是几头北极熊。

子释早已窝在宫中不出大门。更确切的说,是尽可能窝在房里,看书、写字、泡温泉。见他进来,站起身迎上去,仰头就亲。

长生后退一步:“凉。”

“没关系,我好了。”胳膊绕上脖子,再次坚定的宣布,“真的好了,我自己知道。”

长生挑起眉毛:“你什么意思?”

两人同时想起那个爱在哪儿做就在哪儿做,不管多少回保证翻倍的诺言。

子释松手:“真是……”

刚要转身,却被他扣住肩膀勒住后腰裹到怀里,狼吻一番,才问:“真是什么?”

子释望着他:“其实我是想说,我真的好了。你可以先回京城去,明年到时候来接我。”

长生愣了一会儿,脱下外衣,坐到桌前,慢慢开口:“你不是问过我……‘一个朝廷暂时独立于皇帝的可能性’?正好借这个机会,试试他们。”

子释笑:“哪有你这样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