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露水的夜 露水的夜 第7节

她从手机银行的app里把账号复制过来发给许助,过了会儿,手机顶端弹出来一条转账信息。

南笳点进去看了眼那数目,比她给许助的“报价”翻了一倍不止。

许助此刻回复她:周总说,要是不够就再说。

南笳:帮我谢谢他。很够,绰绰有余。

陈田田正在给大家讲剧本修改思路,谁想到眼皮子底下就有个开小差的,直接卷起剧本敲过去。

南笳摸摸头,冲陈田田笑,“我错了。您继续。”

陈田田瞪她,“我刚才说,这周五演出就要上新版本,主演任务比较重……”

南笳卖乖:“别人我不保证,我一定不掉链子。”

开完会,南笳叫住陈田田,说找她说点事。

两个人出了会议室,走去消防楼梯那儿。

南笳点支烟,“田田,我想请你帮个忙。”

南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陈田田非常惊讶,“这事儿要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钱我有。”南笳比了个数,“这够吗?”

陈田田愣了下,“可这钱你哪里来的?”

“这你别管了。”

陈田田沉默着盯着南笳看了一会儿,“笳笳,最好不要插手别人的人生。”

南笳笑笑,“可是叶冼不是别人。”

陈田田有点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伸手问南笳要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以后,吸了两口,“我不认识那人,但我很知道,在他们那个位置的,不绝对都是坏人,但绝对不是慈善家。”

她们都心知肚明“那人”是谁。

南笳说:“我没把他想得太好。但是田田,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好。”

——

南笳固定每周会给家里打两个语音电话。

她爸南仲理在老家南城经营一家海鲜大排档,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要起床,忙活到晚上十点半,店里打扫干净了才能休息。

南笳通常在十一点把电话打过去,南仲理刚到家,洗过澡了,能放松抽支烟。

南仲理是个纯粹的粗人,听不出女儿话里潜在的情绪,基本上南笳怎么汇报他怎么相信,完了雷打不动地问她缺不缺钱花。

南仲理问她这几天怎么样。

南笳说:“挺好的。我可能……之后要去正经拍戏了。”

“那你那话剧还演不演?”

“还不知道,再说吧。”

“要我说啊,演话剧确实没前途,你看你高中同学,去做那什么女主播,每天就跟人聊聊天,挣得都比你多。”

南笳笑说:“那您是嫌我赚得少呗。”

“我是怕你辛苦。”

“不辛苦呀。这不终于可以出师了吗?”

南仲理不知道她被邵家封杀的事,她从来没说过,只说娱乐圈不是那么好混的,没人提携就没机会。

南仲理以为只是因为女儿不接受潜规则,所以没出路。也劝过她回来,但她说还想留在北城试试,他就由着她了。

“笳笳,还是那句话,你进圈不进圈我也不在乎,也管不着,老爸只希望你洁身自好,尤其你真进了这圈子,那诱惑就太多了。混不下去可以不混,你回老家了爸开餐厅照样养得起来。”

“……知道。您也太啰嗦了。”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挂了啊,明天一早要进货去。”

“没事了。您早点休息吧,晚安。”

电话挂断,南笳抄了个枕头,蒙住脸,深深呼吸。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枕头拿开。

她看见手机屏幕是亮的,拿起来看,发现多出一条微信消息。

许助发来的:南小姐,周总让我通知你,周四下午1点20分,会有司机过来接你。记得带身份证。

南笳不问做什么,只回复:好。

——

周四,在胡同口,南笳坐上上回送她回家的那部宾利。

车往闹市开,最后驶入一栋中档的写字楼。

许助已经等在地下车库的电梯口,领她上楼去。

到了28楼,往左拐,许助掏出一张卡刷开了门禁,磨砂的自动玻璃门打开,映入视野的是前台后方墙壁上精心设计过的logo,与一行大字:南笳工作室。

南笳笑笑:“进去是兔子洞吗?”

许助回头看她:“什么?”

“没。”

进门后,许助直接将她带去了走廊右手边的第一间会议室。

里面没有茶话会和疯帽子,只有六七个在等她开会的人。

南笳率先看到周濂月。

他并没有坐在会议桌那儿,而是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

似乎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跟他见面,更觉得他的肤色显出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

他穿着一身休闲款式的灰色西装,跷着腿,坐得很懒散,膝盖上摊着一本杂志。

在南笳进门的瞬间,细框眼镜镜片微光一闪,他抬头看了看。

南笳坦然对他说:“嗨。”

不出意外,周濂月没回应她。

主持会议的是个中年女人,穿一身香家的套装,摹很精致的妆容,但化妆品没能遮住她的年龄,因为她一看便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很久,有种过分圆滑的气质。

她这时候起身走过来,主动热情打招呼:“南笳你好,我叫关秀丽,你可以叫我关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经纪人。”

“关姐你好。”南笳笑着同她握手。

“坐下说吧。”关姐指一指会议桌。

有人过来倒茶,趁此,关姐跟她介绍与会的工作人员,法务、人资、行政、市场、财务……很完善的组织架构。

南笳笑问:“那我是什么?法人吗?”

法务没忍住纠正她:“那个……其实法人是组织,法人代表才是个人。”

关姐说:“法人代表不重要,谁都行。你是工作室签约艺人。”

法务从文件包里拿出几份文件,“会议开始前,要麻烦您签几份合同。您带身份证了吗?我去帮您复印。”

南笳从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法务,然后翻了翻那些文件。

有什么独家签约合同、艺人经纪合同……

南笳逐字逐句细看条款,忽然想起一件挺要紧的事:“可我跟话剧团签了约的,三年一续,我今年才刚续了约。”

关姐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投资了你们的话剧团,也已经跟你们老板丁程东打过招呼,签过合同了。你和我们订立合约关系的时候,和他那边签约合同就正式作废。”

关姐从那堆合同里抽出一份给她,那是一份类似于隶属关系变更的合同文书,丁程东已经签了字,日期就在昨天。

南笳一下愣住。

——这事儿丁程东一个字都没告诉她。

关姐一直在打量她,“如果不明白这些是做什么,一会儿法务详细给你解答。”

“不用。”南笳笑了笑。

她突然完全失去了研究这些合同条文的兴趣,随意从法务的座位上抓了支笔,朝周濂月走去。

她在周濂月的对面坐下,将文件往茶几上一扔,笑看对面的男人,“周濂月。”

周濂月抬眼。

今天她穿黑色工字背心和束脚的藏青色工装长裤,黑色运动鞋。一头长发束作马尾,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

没化妆,明亮日光下,脸颊上细小的浅白色绒毛清晰可见。

南笳往文件上瞥一眼,径直问他:“能签吗?合同里有坑吗?你会一声不吭就把我卖了吗?”

周濂月很清楚看见,在她明媚的笑容之下,眼里却覆盖薄薄的一层冰面。

“不会。”

南笳盯着他。

而他不急不缓地:“我会先跟你打声招呼。”

这句话像箭一样刺过去,让她眼里的冰层瞬间撕裂了一道口子。

涌出其下更深更冷的湖水。

沉默好久。

南笳终于拾回笑容,大拇指将圆珠笔按出笔芯,翻到合同签字页,开始哗哗哗签名。

乙方的签章都已盖好,空出来的甲方位置留给她。

要签的太多,重复罚抄名字一样,南笳什么条款也没看,只在扫过收益分成时多停顿了几秒钟。好慷慨,她七,工作室三。

签完,南笳扔了笔。

法务复印完身份证回来,对南笳说:“南笳老师可以过来这边,我详细讲一讲具体的条款……”

南笳打断,“我已经签完了。”

法务愣一下,“那个……那南笳老师对分成、权利和义务这块,以及违约条款有什么异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