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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 露水的夜 第99节

那基因鉴定报告,周濂月在周叔琮的墓前烧掉了。

这悲剧延续十七年,谁也没能幸存。

南笳觉得冷。

周濂月会觉得冷吗?她不知道,她只能紧紧地抱住他。

这就是一览无余的他。

灰色为底色,却比最黑的黑色更加沉默,哑口闻言的,纯然的悲剧。

周濂月仰头,却是舒了一口气。

这些话,他此前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倒也没想象中那样冷,可能因为有人正抱着他,渡给了他一些温暖。

片刻,周濂月再度出声,解释今天的事情:“今儿周家几个本家的董事开会,周季璠提到这事儿。”

他收集了周季璠之前派人在s国制造车祸意图谋害他的性命,以及与邵从瑾勾结,损害周家利益的证据,打算一举把这醉恋权术的老东西,送去安安心心养老。

周家的老大、老二两支,之前早就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现如今周家日进斗金的生意,也全都倚仗他一手操盘,会上没谁敢不跟他同边站队。

周季璠狗急跳墙:周濂月压根不是周家的种,凭什么掌管周家的生意!

有人问证据。

周季璠说,证据就是周叔琮的遗嘱,股份只留给了周浠,一分没给周濂月,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一时哗然。

周濂月不过冷笑。

他早料到了事情的进展,直接甩出从当日做鉴定的那机构的数据库里,调取打印的报告副本。

非议止息,周季璠气得又送医院了。

但对周濂月而言,为了自证“清白”,却得把从前的耻辱,摊晾出来,给周家所有人看。

这过程并不好受。

他对纪音华的感情很复杂。

同情她的遭遇,又痛恨她的软弱。

但今天,第一个想到的去处,却也是她的墓前。

虽然什么也没说,就坐在那儿待了一下午。

雨落下,雨又停了。

然后天便黑了。

然后,南笳来到身边,问他,你需要我吗?

南笳手指攥住了他的衣襟,轻声问:“我可以看你了吗?”

“可以。”

她抬起头来。

对视只一瞬,她伸手,来摘他的眼镜。

他闭上眼睛。

片刻,他低下头,紧紧地抱住她,躬身,脑袋靠在她肩膀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周濂月。”

“嗯?”

“或许不重要,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很爱你。”

她无条件地偏爱,抛下理智,来到他身边。

“不。这很重要。”他说。

旷远的风,吹过他们。

她是温暖的、跳动的一颗心脏。

而有人,将黑夜里跳动的心脏,称作月亮。

第60章 (我也爱你)

微凉潮湿的夜风,将他们所有的情绪都温柔抚平。

周濂月抬腕,看一眼手表,紧接着自南笳手里拿回自己的眼镜戴上。

“走吧。”

南笳点点头。

她绕回到副驾驶座那边,拉开了车门上去。

转头看一眼,周濂月还站在车门外,没立即上车,好似是在给谁打电话。

等了片刻,周濂月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将自己的手机往旁边一扔,系了安全带,点火,“你导航。”

“去哪儿?”

“叶冼那儿。”

南笳惊讶看他,“你刚是在跟他打电话?”

“他助理。”周濂月再度催促她,导航,“开快点儿还赶得上。”

南笳一边点开地图a,一边瞅着他笑。

周濂月语气淡淡地表达自己的不爽:“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所幸早过了晚高峰,一路过去只在高架上小堵了片刻。

抵达livehoe后方停车场,距离南笳预定上台的时间,还有20分钟。

小覃已在停车场等着了,南笳一下车,她便帮忙拿了包和手机,催促道:“笳姐,快快!化妆师专门在等你了,补个妆我们就得候场!”

紧跟着,小覃向坐在驾驶座的周濂月颔了颔首,“周总,我们先去后台了。给你留了位,前排中心区,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直接走后台从舞台旁边进去就行。”

南笳只来得及转头跟周濂月说了句:“我先去了,等会儿见!”

周濂月点头:“去吧。”

南笳踩着高跟鞋,提着纱裙,一路小跑至后台化妆间,此时,离上场只差十五分钟。

两个化妆师将她按在椅子上,一人替她整理头发,将松散的辫子拆了重新缠好;一人拿气垫粉底和散粉给她补底妆,再重新打了亮片液体眼影、腮红和口红。

最后,她们甚至还专门留出了两分钟时间,拿挂烫机给她熨了熨几分褶皱的裙摆。

这一套操作让南笳陡然紧张得呼吸困难,“完了……”

大家齐齐地看着她。

“我忘词了……”

小覃:“有提词器!”

上场还剩三分钟,南笳站到了候场处。

舞台侧面有led大屏幕,那上面正在播放叶冼以及他的朋友们,一路走过来留下的影像和照片。

叶冼身边,去了老朋友,又来了新朋友……

人去,人来,人世如潮水,他们曾经做过同一片浪花,又各自流向了不同的江河湖海。

视频播放完,黑暗里响起叶冼沉静的声音:“这一路走过来,很多朋友都给了我莫大的支持。无论此时此刻,他们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我们曾经看过同一片星空。愿被星星照到的角落,所有人都有美好的前程。”

叶冼深深鞠躬。

掌声如雷。

麦克风里声音再起:“接下来我想邀请我的一位演员朋友登场。她和我识于微时,和我一起做过学生作品的音乐剧,当过淘宝模特,拍过广告,跑过只有三秒镜头、面目模糊的龙套,做过话剧演员。然后,她终于走到了今天,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电影演员。她是她自己,也是我们每个人,欢迎我的朋友——南笳!”

周濂月坐在一排中区,看着舞台边缘亮起一束光,南笳挥手走了上来。

她上身穿了件黑色吊带,叠搭无袖的黑色皮衣,下身是黑色至灰色渐变,不规则裁剪的纱裙,一头脏辫,酷柔兼具。

像她本身。

她走到舞台正中,一边调整麦架,一边转头和叶冼、和观众对话,她笑说:“我对叶老师说,他会一直发光的,叶老师说我肉麻。我刚刚候场听叶老师说的这番话,怎么比我还要肉麻。”

现场响起笑声。

叶冼也拿起麦笑说:“留点面子。”

南笳麦已调好,“叶老师早期的一首歌,《须臾》,献给追梦的人。”

灯光暗下去,南笳缓缓闭眼。

片刻后,她冲着乐队老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木吉他、键盘、贝斯与架子鼓编织的前奏渐次响起,南笳的声音在半分钟后进入。

起初嗓音发紧,渐渐地、渐渐地进入状态。

四周有人挥着手跟着合唱。

周濂月只静静看着。

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目光有种近于虔诚的笃定。

每一个草芥的人,都是一颗星

每一条蝼蚁生命,都有永恒须臾

歌唱完,叶冼走过去,与她拥抱。

她神情喜悦与感慨交织,仿佛语言系统失灵,不知如何表达,只有泪光闪烁。

似乎无意识,她朝着台下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