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病娇权臣笼中雀 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23节

一身浅青色比甲的绿蜡正领着院子里的丫鬟们给柳氏布菜。虽穿的都是清一色的府中丫鬟服制,却架不住小姑娘们年岁正好,自有一番娇嫩动人。

若是在往日里,桑焕少不得多看上几眼,若是从中见到长相格外秀丽的,还会软磨硬泡地让柳氏将人调到他的院子里服侍。

可偏偏今日,桑焕却像是转了性子,直奔柳氏跟前笑着给她行礼:“焕儿拜见母亲。”

柳氏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让布菜的丫鬟们鱼贯下去。只留孙嬷嬷在跟前伺候,给桑焕添了一副碗筷。

“说吧,又看上哪个院子里伺候的人了?”柳氏挟起一筷子清蒸鲥鱼,秀眉微蹙:“可别又是个抵死不从的良家子,徒惹麻烦。”

“母亲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孩儿早已改过了。”桑焕笑着往柳氏下首坐落,亲自接过了孙嬷嬷手里的青瓷茶壶给柳氏斟茶:“焕儿今天过来,是想与母亲商量那春日宴的事。”

柳氏不动声色:“你想商量什么?”

桑焕赔着笑:“母亲您看,这日子可是一日赛一日的炎热,再拖下去,恐怕这‘春日’二字,倒有些不合时宜了。依焕儿看,倒不如提前两日,今夜便开宴。”

“立夏未至,便不算过了春日。”柳氏说着重重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就这两日,二十余个时辰都等不住,你能成什么事?”

桑焕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嘀咕道:“夜长梦多!若是再等下去,谢钰转了心思呢?”

“请柬都已经遣人送到各院子里去了。若是出尔反尔,我这个主母岂不是成了姨娘们背地里的笑话?”柳氏恨铁不成钢,却见桑焕又是一副软磨硬泡不肯松口的姿态,不得不给他掰碎了解释:“你也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子了,怎么在风月之事上,仍是一知半解的模样?”

柳氏皱眉问他:“今日折枝从映山水榭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撑了把玉骨伞?那可是来的时候没有的东西。”

桑焕被问住,迟疑着道:“不就是一把伞?顶多就是玉骨的能多卖几个银子。还能有什么门道?”

“谢钰这样的权臣,要什么样的贵女娶不着?大抵本就是看着皮相动了几分心思,渐渐也就淡了。”柳氏轻啜了一口盏中的茶水,又道:“有些事心知肚明,只是顾忌着彼此的体面,不曾挑明罢了。”

她说着一抬眼,见桑焕仍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这男子给女儿家送伞,便是散的意思。”

“不然你以为,为何折枝从映山水榭里出来的时候,会如此失魂落魄的?”

桑焕这才明白过来,喜上眉梢地拿起筷子,亲手夹了一筷子鸡丝翅子放进柳氏碗里:“那焕儿这便放心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那两日后的春日宴上……母亲可是答应过焕儿的,务必要让谢钰没有反悔的余地才好。”

柳氏警告似地扫了他一眼,这才抬手执起银箸。

“母亲答应过你的事,何时出过错漏?”

*

在众人的各怀心思间,桑府里的日子好似也比往日过得快了些。

仿佛只是眨眼间,便到了春日宴的日子。

彼时正是华灯初上时节,折枝坐在自己闺房的玫瑰椅上,正执笔往一张宣纸上写着琴谱。

而平日里用作梳妆的妆奁上,已放了三五张宣纸正在晾墨。

半夏替她将刚写好的一张宣纸挪到妆奁一角,又拿了盒胭脂当做镇纸压住,这才好奇道:“姑娘今日怎么想起写琴谱来了?且这一写就是大半日的,仔细累坏了身子。”

她往宣纸上看了看,又道:“奴婢能搭把手吗?奴婢虽不识字,但照着描花倒还是会的。”

折枝轻笑了一笑:“若是描花倒是好了——这几张宣纸上写的,是我在练琴的空隙中,自己随手编的几首曲子。想着今日得空,便索性全写在纸上理上一理。”

“看看能不能挑出一首好些的来。”

她这般应着,眸底却轻轻转过一缕忧色。

谢钰说得不错,葵水总会有来完的时候。

这并不是一个妥善的理由。

可眼见着日子一日日过去,她每日里苦思冥想,却始终想不到能够一劳永逸的法子。

左思右想间,倒是想起他喜好音律,却并不爱听宫廷中的大雅之音。那兴许,自己随意编写的民间小调,反倒能讨他喜欢。

也好因此再拖延上一段时日,想想其余对策。

半夏对此一知半解,便笑应了一声道:“那奴婢去给您拿绿豆汤来。如今快入夏了,可千万别着了暑气。”

她说着,轻轻推开槅扇。刚打起帘子,却见游廊上远远挑灯走来一人,一时倒是愣了一愣,惊讶道:“绿蜡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折枝也有些讶然,搁笔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

还有小半个时辰,便是春日宴。绿蜡作为柳氏身边得力之人,此刻应当在忙于布置才对。

她正迟疑着,绿蜡却已与半夏一同打帘进来,笑着对她福身道明了来意:“还有小半个时辰,便是春日宴了。夫人特地遣奴婢过来,为姑娘引路。”

折枝愈发讶然:“可我并未收到过春日宴的请柬。”

唯一拿到的一封,也不过是要经她之手转交给谢钰。

绿蜡闻言笑了起来:“表姑娘不知道,这请柬是专程送给外人的。姨娘们的院子里早先便送去了。至于映山水榭那,谢大人倒不是外人。只是夫人听闻大人极重规矩,这才特意写了请柬托您送去。夫人还说了,往来亲厚的人,哪里需要请柬呢?只让奴婢过来传句话便是了。”

绿蜡说着,轻轻挑起手里的纱灯,弯了弯杏花道:“表姑娘快随奴婢过去吧。琼花院里的周姨娘与菡萏院里的王姨娘都已经入席了。”

-完-

第22章

◎若是谢钰在场,他定不敢这般造次。◎

折枝见推脱不过,只好轻声道:“那你且等我稍顷,我去换件衣裳便来。”

绿蜡嗳了一声,笑着往游廊上立定:“那绿蜡便在这等您。表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唤奴婢一声便好。”

折枝轻应了一声,带着半夏回了上房。行至屏风后,将身上银红色的缠枝莲锦裙褪下,换上一件素淡些的月白罗裙,外罩一件同色外裳。领口束得极为规矩,将那纤细如花枝的颈隐没于锦绣之中。

半夏替她系着丝绦,小声嘀咕道:“姑娘您惯常不爱凑这些热闹的,今日怎么答应了?依奴婢来看,倒不如称个病糊弄过去。”

“往日里便也罢了。可今日夫人特意遣了绿蜡过来请人,又闹了请柬这样的事。足可见是对这场宴席的重视。”折枝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轻声道:“若是我对着绿蜡称病,这话传到了宴席上,夫人于情于理都是要请了大夫到沉香院里来看过的。”

“等大夫一诊脉,恐怕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是奴婢想的浅了。”半夏叹了口气,有些迟疑:“只是这阖家团圆,大公子怕是也要去的——”

折枝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眉心也是轻蹙了一蹙,又低声安慰她:“有老爷与夫人在,他不敢造次。”

折枝这般说着,视线却迟疑着往旁侧落去,渐渐落在一柄拿来切果子的崭新小银刀上。

本想仍旧是拿帕子裹了,一同放进袖袋里防身。可指尖方触及刀柄,却不知为何想起了前几日映山水榭里的情形。柔白的小脸霎时涌上一层胭脂色。

加之半夏的视线也略带讶异地落过来,折枝便放下了这个想头,只轻侧过脸,转身往妆奁前坐落,将发上的玉簪取下,换了一支鎏金步摇上去。

簪尾尖锐,是相府迎亲前夜里,她与半夏紫珠连夜打磨的锋利。

这一番打扮停当,自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折枝看了眼旁侧搁置着的铜漏,轻轻站起身来,打帘行至廊上。

绿蜡仍旧在游廊上等着,见折枝自槅扇里出来,便挑起眼前的风灯为她照亮了去路,盈盈笑道:“表姑娘且随我来。”

*

漪雪园是府中北面的一座梅园,离沉香院颇远。

两人顺着抄手游廊行了许久,直至风灯中的烛芯都将淹没在蜡泪里,这才终于转过一座照壁,踏进了漪雪园的月洞门。

园内已被提前布置过,每隔三五步远,便置一盏青竹灯,将整座梅园映得如同白昼。

绿蜡入了漪雪园便熄了风灯,却并未停步,只是一路带着折枝行至梅园深处,往一座八角亭前停下。

这座八角亭临着假山,中有青石桌椅,是素日里赏月之用。

今日因着要办春日宴,便提前差人将青石挪了出去,换成了四张红木八仙桌拼成的大方桌,旁侧放着十数张清一色的红木靠背椅。

侍宴的丫鬟快步迎过来,引着折枝往西首处坐下,又为她斟了一盏清茶:“表姑娘且等等,老爷今日下值晚些,已在往漪雪园来的路上了。”

折枝轻应了一声,抬目看去。

却见席面上已有数人落座,倒都是熟悉面孔。

除了绿蜡提起过的周姨娘与王姨娘外,瑶芳院里的冯姨娘也已入席。

她身旁的高椅上,还坐着位穿着淡粉色菱花裙的女童,正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块杏脯。

见折枝的目光落过来,便抬起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有些腼腆地抿着唇对折枝笑了一笑,奶声唤道:“大姐姐。”

正是冯姨娘所出的庶女,桑青琐。

话音方落,一旁冯姨娘脸色一变,忙弯下腰来替桑青琐理了理发上的绒花,语声低低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都几岁了,连绒花都戴不稳。”

“表姑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会自己戴玉簪了。”

桑青琐愣了一下,转脸去看自己的姨娘,见她秀眉紧蹙,又转过脸来看向折枝,怯生生地改口唤道:“表姑娘。”

折枝倒不大在意这些,便只弯了弯杏眼,轻应了一声,遂重新移开视线,往席面上看去。

最上首的两张席位,自然是给桑砚与柳氏留下的。而从东首处桑砚的坐席往下首处数起,应当分别是桑焕、谢钰与桑浚的席位。而西首处柳氏的坐席往下首处数起,则是折枝,桑青琐的席位。

再往下,便是一众姨娘们的位置。

如今桑砚与柳氏还未来,席面上的气氛倒也松乏些,几名姨娘们坐在一处说着家常,桑青琐的年岁还小,便坐在垫高了的小椅上,小口小口地吃着八宝攒盒里的蜜饯。

折枝与姨娘们素来没什么往来,便独自坐在一处,缓缓用了些茶水。

略等了一阵,终于听见月洞门处有了响动。

折枝随之抬眼,却见是桑焕在丫鬟的领路下自小径上大步而来。

他今日里换了一身格外夺目的青碧色锦绣襕衫,隔着老远,便能看见那袖缘上杳杳滚着的金边。

姨娘们收了声,纷纷起身与桑焕见礼。

桑焕踏入厅内,也不屑于理会各位姨娘们,视线只紧紧胶在折枝的身上。

这视线太过灼人,以致于折枝不得不自椅上起身,对他福身见礼:“大公子。”

桑焕眯着眼睛看她,视线从她月白色的领口,一路游移至那张姿容姝丽的小脸上停住,像是想寻个什么风雅的话出来夸她,但胸中并无点墨,半晌也只是哑声道:“几日未见,妹妹生得愈发鲜洁了。”

这话听着颇有几分轻浮,引得几位姨娘们的眼风都明里暗里地往这扫来。

折枝微微蹙起眉心,面上的神情愈发淡了几分:“大公子谬赞了。”

她说罢,已行完了礼数,便又直起身来,回身往席间坐落,羽睫低垂,只看着自己跟前的茶盏,不再旁顾。

桑焕讨了个没趣,看着折枝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眼看便要发作。

跟来服侍的慧香骇了一跳,生怕桑焕搅了宴席,最后柳氏却罚到她的身上,忙斟了杯茶双手递上去:“大公子,您先喝些茶吧。夫人与老爷就快到了。”

桑焕听见老爷与夫人几个字,这才冷笑了一声,拂袖往自己的位置上坐落。

只是端起茶盏的时候,牙缝里隐约吐出来几个字:“我看你这贱人还能清高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