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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真夫妻 七十年代真夫妻 第215节

方芳也是无奈,说:“咱妈带着老六和兴旺。”

这算什么啊,方海打过招呼,跨上自行车走,一路上边琢磨,还是刹车,往震旦的方向拐。

媳妇的课表她背得清清楚楚的,反正没在上课,一准是图书馆。

上下两层,他转一大圈才找到人。

赵秀云看到人吃一惊,听完他的话更吃惊,说:“我房间还没收拾呢。”

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方海心下稍安,就是他自己听到都觉得莫名其妙,又不是大家都闲着没事做,你要来总得提前打招呼吧,本来他写信回去是说最好寒假来,他也有空带着多转转,现在谁有空?

能请下来一天假都算了不得。

开头就这样,总叫人不悦,夫妻俩到方芳家的时候,赵秀云没说什么,方海倒是先开口说:“妈,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是不欢迎,是真的没时间。

他说这话真是不讨好,以为是亲母子,说话随便一些无所谓。

赵秀云听完就觉得不妥,没纠正。

李燕妮却是不能忍,说:“咋的,亲妈到亲儿子家,还得下帖子啊?”

方海不是这个意思,解释说:“太忙了,请不下来假,你们要是寒假来就正正好。”

方川对自家四哥有一种畏惧,说:“没事,我带着妈四处转转就行。”

说得好像他是沪市土生土长的人似的。

方海对他是没有一处能放下心的,也没什么好脸色,说:“你给我闭嘴。”

闭嘴就闭嘴。

方川虽然觉得这住的地方小,但是沪市是好地方,就这一路上他看到的,哪样不比老家强,心中更加坚定,没说话。

李燕妮就是小儿子的好蛔虫,说:“反正你们我都不敢指望,我就指望老六。”

不指望,有本事别来啊,方芳翻个白眼,跟四嫂对上眼,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亲戚上门,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婆婆再怎么样,也是男人亲妈,该有的态度,赵秀云从来是不缺的,她就是奇怪,无声无息弄这出,就为来沪市玩吗?

不像啊。

她目光在方兴旺和方川之间逡巡,打断道:“你们吃过饭了吗?“

理论这些都没意义,吃饭才是正经的。

去饭店的路上,方芳跟四嫂咬耳朵说:“我看老六的架势不像来玩的。“

方川之前的媳妇是知青,已经离婚回城,分田到户之后,他又不像原来可以拿到人头粮,加上几个哥哥都严防死守,不让他占便宜,敏锐意识到日子要没法过。

他有几分聪明劲,都用在歪脑筋上,想着奔沪市来找活头,这才说动他妈。

李燕妮最宝贝这个儿子,心想他亲姐亲哥都在沪市,总能给找条活路吧,闺女一天书都没上过的人,现在不也是城里干部了。

老六肯定不能比这差啊。

她也是敢想敢说,都没到饭店,就把这事提出来。

方海差点没当场转身走人,说:“你也说方芳现在有工作,那是人家考上大专换来的。方川还读过初中呢,考两年屁都没考一个出来。”

他是想起来都心疼寄回家的学费,现在还有脸说这些。

婆家的事,赵秀云一向很少掺和,当做没听见,径自点菜,又说:“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方海现在是一肚子火,龙肉都吃不下,到底想着亲妈是才到,憋下来说:“吃,吃完我带你们去招待所住。”

就妹妹那点地方,还不够挤的,自家倒是能挤一挤,但是得有人打地铺,与其大家都睡不好,不如花点钱住招待所。

花钱住外面,绝不在李燕妮的预料中,她说着什么“败家玩意”,眼睛就只盯着儿媳妇看。

天地良心,赵秀云从头到尾除了叫人,根本没说两句话,由此可见,做儿媳妇的真是活着都是错。

不过这点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淡然自若跟方芳嘀嘀咕咕。

这个点不是饭点,上菜快,李燕妮又是一边说着“败家子”,一边给儿子、孙子夹肉,看得出来,方兴旺这个长孙还是很有分量的。

他可打到沪市就没说过两句话。

赵秀云目光凝视在他身上,收回来说:“兴旺也该娶媳妇了吧。”

方兴旺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说:“我爸妈给我说了一门亲,过年就结。”

结婚肯定是要在老家的,这是学会话里有话了?

赵秀云本来以为他的目的和方川一样,现在看来又觉得不是一回事。

其实老家来客人,她是没意见的,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就行,有正经事也不是不能帮忙办,但像方川这样想赖着不走的,简直想都不用想。

他是个什么东西,当年可是撕破脸面的,怎么还敢厚着脸皮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媳妇的目光带笑,方海却觉得有寒意,无端替弟弟抖一下,想想当做不知道,反正扒掉一层皮,都是方川活该啊。

第210章 新自行车 第一更

老家来人, 其实对家里没什么影响,因为都太忙了。

方海的话并不是不希望谁来, 而是连孩子睡前都不一定能看到爸爸妈妈,谁还有空招待。

他自己请不下假,更不可能让媳妇从繁忙的课业中抽出时间来,没有这个道理,最后是陈辉明负责带着岳母他们四处转——他是新教师,现在每天只有两节课,副科老师不坐班, 时间上比较排得过来。

李燕妮也不计较这个,毕竟请假扣工资啊, 像她这样六十大几还在坚持上工的人,对扣工资这件事绝对无法接受。

倒是方川有时候会嘀嘀咕咕地,陈辉明只当没听见。

他当年被戏称为“半个上门女婿”, 是很有道理的,结婚的时候甚至没能给彩礼,住的是娘家四哥的房子,老大老二出生, 岳家嫂子们都搭过不少手,于情于理,他在岳家人面前都只会更客气。

彩礼,在老家是件顶要紧的事, 大家默认收的钱多的姑娘, 以后就是婆家人,生死娘家管不上的。

像赵家人,难道没想过再来占赵秀云的便宜吗?是他们不敢,不然几位长辈就能扒他们的皮。

赵秀云有时候觉得可悲又可笑, 她好像就是件商品,是个劳动力,被从这家卖往那家,全然无人顾及她的死活。

当年怎么会这么懦弱呢?真是想想都毫无头绪。

她的人生好像是从生禾儿以后,一点一点才要强起来,因为举目四望,只有她和孩子是一国的。

这种感觉,会在婆家人出现的时候,更加明显。

方海对亲妈还是有感情的,那是多年前寒冬腊月里,情愿自己穿单衣,也要让他多加一件衣服的亲妈。

抛开方川的种种不提,他仍然愿意对母亲有付出,这是为人子的本能。

赵秀云就是看透这点,她一方面自私希望方川和老家彻底割裂开来,一方面又知道绝无可能,人没出现的时候是“太平盛世”,一出现就变得有点”兵荒马乱“了。

以至于她面上在笑,心情却不太好。

方海察觉得出来,以为她是因为明天星期天,要带婆家人出门而不高兴,想想说:“要不你不去吧,我自己去就行。”

这种大面上的事,赵秀云不想落话柄,说:“孩子不去就行,我去。”

说起孩子,方海脸都拉下来,说:“别听我妈瞎说,没有的事。”

李燕妮这次来也不单为老六谋前程,还是打算说服老四过继一个儿子,她一门心思就觉得是儿媳妇的问题,老四这么有出息的人,可不能绝了根,不生就得过继。

方海还较上劲,说就是不要。

本来是母子俩打嘴仗,偏偏婆婆跑到孩子面前嚼舌根,几乎是犯大忌。

方海当场大发脾气,只差订票叫他们走人,哪怕是现在,都计划着明天一过,就去买票,觉得上辈子是自己欠过亲妈的。

要不说亲母子,想法简直不谋而合,都不用他开口,人家自己就走了,只留下方川。

怎么着,这是打算强塞的意思?

方海最近是每天下班都会去招待所看一下妈,这天去一问,人家自己退房走了,哦,还带走枕套被褥的五块钱押金。

只有方川留下,不过据说下午就出门,不知道上哪去。

来,不说一声,走,不说一声。

方海只觉得亲妈偶尔流露出的思念之情,都变得滑稽,他真是上了年纪,居然相信这些,直接说:“之前的房费我都结了,剩下的不归我管。”

想留下就留下,没钱住,自然过两天就走人。

他跟媳妇说自己的想法,赵秀云微微摇头说:“肯定是不敢来找你的,你妹就不一定了。”

方海想想也是,毕竟方川这么个人,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合理收拾他一顿?”

打人肯定是不兴的,无缘无故,沪市又不是什么法外之地,他现在可是公职在身,怎么能知法犯法。

赵秀云琢磨这事也好几天了,这会说:“他暂住证快到期了吧?”

现在市里的户口还是管得紧,老家人以为有介绍信就可以通行无阻,其实像他们这样持探亲介绍信的,还得去办临时暂住证,时间上可长可短。

当时方海给办的就是半个月,现在想想也快差不多,一拍大腿说:“行,就让他去筛沙子。”

像这种逾期滞留,一般都是先到市郊农场筛沙子两个月,劳改,也给自己攒遣送回家的车票钱。

都不用使什么阴招,在亲妈和侄子回老家以后没几天,一直在沪市花钱玩的方川就被逮了。

他倒是不客气,一直嚷着“我哥是公安学校校长”,可惜就是方海支使的,无人在意,反倒把他收拾一顿。

这时候执法都挺粗暴的,确认你有罪,皮都给你剥下来一层,一律是从严从重。

本来滞留不是什么大事,可方川居然还觉得自己背后有人,被捕过程中还给执法队的人一拳,这下性质都变了,也别筛沙子,直接去采石吧。

方海都被这个弟弟蠢笑了,又给老家的几位叔公写信,说明这件事对他前途的重大影响。重宗族的地方,可以预见家里人以后要开介绍信都不容易了。

回来跟媳妇叹口气说:“我以前特别希望我妈能像对方川一样对我。”

他是老四,从小到大都不受重视,男人的心理既觉得爱疼谁就疼谁,又期盼着从父母身上得到多多的关注。他以前寄钱的时候何尝不是一种赌气,一种“看我现在多有本事,你们快点捧着我”的希冀。

赵秀云能理解,说:“我小的时候,也觉得只要自己做得够好,我爸妈就会喜欢我胜过弟弟们。”

每个孩子,生来对父母好像都有期盼,殊不知有的父母子女之间缘分太浅,强求不到的就是强求不到。

夫妻俩都是沉默,方海从口袋里掏出钱说:“老六身上带的。”

赵秀云数一数,心想难怪这么生气,居然有五百。

就方川这德性,别说五百,就是五块钱都挣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