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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 分卷(23)

季衷寒面无表情,走到餐桌前,厌恶地看了眼桌子,没有落座。

梅玉玲勉强地笑着:妈妈做了早餐,你要吃吗?

季衷寒没说话。

梅玉玲又说:你先坐下,我进厨房端给你。

季衷寒看着桌子:我都不知道你在桌子上做过什么,怎么吃得下去。

这话实在太狠,梅玉玲瞬间红了眼眶,激动道:小寒,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你妈妈,你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如果是别的情况,季衷寒早就感觉到内疚了,可如今他被梅玉玲背叛季广平,背叛他的愤怒所挟持着,这股情绪像风暴一样将他的内在扯得七零八碎。

他又如何能够控制自己不对梅玉玲恶言相向。

你也知道你是我妈妈!你和封行路搞在一起的时候,还记得你是我妈妈吗!你记得你是季广平的妻子吗!

他从未试过这么大声地说话,甚至在之后感觉到喉咙异常疼痛。

季衷寒同样红了眼:离婚吧。

梅玉玲嘴唇颤抖着,惊恐地看着他:什么?

季衷寒深吸一口气:你已经是个成年人,难道不知道出轨以后该承担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会告诉爸爸。季衷寒说完以后,打算离开。

他却被狠狠扑上来的梅玉玲抓住了胳膊,这娇小的女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气,她狠狠抓着季衷寒,指甲陷进了他的肉里。

你不能告诉他!梅玉玲声嘶力竭道。

季衷寒吃痛皱眉:他有权利知道。

你这是要逼死我是不是!梅玉玲完全失态了,她哭了,眼泪落满了整张脸。

你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你爸爸,小寒,是妈妈错了,妈妈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会了,我发誓我保证!你不能说,你不能告诉你爸爸。

说完后,梅玉玲用力掰着季衷寒,让他面朝着自己。

你知道的,我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你爸要是跟我离婚,我就会去死。

你想妈妈死吗?

梅玉玲紧紧盯着季衷寒,好似要逼他说一个不会告诉旁人的承诺。

如果不说,那季衷寒就是逼她去死。

季衷寒只觉得荒唐又不可置信,同时产生的,还是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厌恶梅玉玲,厌恶此刻真正被威胁到的他自己。

或许是从季衷寒脸上看出了他的动摇,梅玉玲擦掉了眼泪,再次抱住了他。

乖儿子,宝宝,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要替妈妈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第40章

自那以后,季衷寒和梅玉玲的关系变得极度恶劣,他既不叫妈妈,也不理会梅玉玲。

直到季广平回来以后,才勉强装一下,哪怕如此,季衷寒还是变得沉默不少。

之后季广平严肃地找他谈话,指责他最近对梅玉玲的态度不佳,季衷寒咬紧牙关,没说任何一句话与辩驳。

除了成绩下滑,他在校园里也越发地安静,季衷寒沉默地自我消化着这些情绪。

他甚至学会了喝酒,在没有封戚陪同的情况下。

季衷寒买了啤酒,在小区的公园里,坐着秋千慢慢地喝。

第一口很苦,但是随着酒液划过喉咙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短暂地不用再想这么多。

这种感觉让季衷寒一下就上了瘾。

刚开始,他不敢多喝,慢慢地,一瓶到两瓶,季衷寒喝得越来越多。

除了喝酒,季衷寒还躲着封戚,学校外躲着,家里也躲着。

封戚给他发的微信,打的电话,季衷寒都是敷衍,说自己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报了补习班,不用他接送了。

季衷寒确实报了补习班,但他逃课了。

直到这天,季衷寒照旧躲在小公园里喝酒的时候,封戚抓到了他。

季衷寒看着封戚出现的那一刹那,本能的反应就是把手里的酒瓶藏到背后,活像个被大人抓住的孩子。

封戚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他一会,那目光几乎要让季衷寒认错了。

但季衷寒却扭开了头,不愿和封戚对视。

封戚走过来,坐到他旁边,把他身下的啤酒都给开了,然后大口大口喝完。

季衷寒眼看着酒要没了,急了:你留点给我啊!都没了!

封戚喝完,随意用手背擦拭嘴角:你都偷偷一个人藏着喝这么久,我现在才喝你一点就这么小气,还急眼了。

季衷寒见封戚并没有要骂他,也没想问他到底为什么喝酒,这份体贴让他非常感动,却又更加内疚。

他对封戚避而不见,封戚完全没有做错事,是他错了。

季衷寒把脸搭在膝盖上,侧着脑袋看封戚。

封戚把季衷寒的两瓶啤酒喝完以后,皱眉嫌弃道:这个牌子的难喝。

季衷寒故意反驳他:我觉得好喝。

封戚挑眉,伸手要揉他的头发,季衷寒却下意识一躲。封戚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切都变得尴尬起来。

季衷寒僵着脖子,看着封戚的手,慢慢地把脑袋挪了回去,顶到人的手心里,小声说:算了,想揉就揉吧。

封戚轻轻顺了他头发两下:怎么,怕长不高?

季衷寒闷闷地应了声。

从那天起,封戚就会来学校堵季衷寒。也不知道封戚是不是在他们学校里埋了眼线,每次季衷寒出校门口的时候,都会被封戚堵到。

封戚好似感觉不到季衷寒的疏远,执拗地要来找他。

等把人送到补习班,封戚也不离开,在外面的饮料店里打发时间。

第一次季衷寒发现封戚在外面等他的时候,都惊呆了。

你用得着这样监督我吗?季衷寒觉得封戚现在有点太过火了。

封戚嘴里叼着彩色的吸管,无辜地抬眼看季衷寒。桌上有几个纸团,还有小蛋糕。

我记得某人想考重点大学,还天天说我不好好学习,以后考不到一个地方怎么办。封戚说。

季衷寒隐约看到纸团上是数字,好像是一串电话号码。

封戚时常被人搭讪,季衷寒都习惯了。

但今天看了眼这纸团,又看封戚那英俊的脸,他却忍不住想着,是不是就因为封行路长得英俊,梅玉玲才喜欢他,疯狂到不管孩子和丈夫,都要跟封行路搞在一起。

他把卧室里的东西全都扔了,换了新的。却还不够,他根本没法在那张床上睡觉。

所以每天夜里,他都会悄悄跑到客卧,直到白天再回去。

封戚没等来季衷寒的回答,他已经习惯这些时日季衷寒的突然冷淡了。

他把蛋糕推到季衷寒面前:刚才店员送我的,我不爱甜的,给你。

季衷寒看了眼蛋糕,硬声道:我不要。

面对有情绪的季衷寒,封戚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好像之前那个幼稚地和季衷寒耍性子的封戚不见了,又或者被现在这个展露成熟大哥一面的封戚给藏起来了。

封戚没有逼他吃蛋糕,只是要看他补习课的成果。

做了几张卷子,写了多少笔记。

季衷寒捏紧了书包,不想给,封戚就安静地看着他,直到二人的眼神交锋,季衷寒先败下阵来,他才不情不愿地打开背包,把今天的试卷交了出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季衷寒这段时间再无心学习,基础也是摆在那里,不可能一下就成了差生。

但现在和他之前在年级前几的状态不同,他一下滑落了几十名。

封戚看完以后,还给了季衷寒。

季衷寒很想说,封戚成绩这么差,真的能看懂这些题在说什么吗?

但是想了想,这种态度过于刻薄,对一个关心他的人来说,很过分。

之后封戚就送他回家了。

那段时间里,季衷寒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封戚要那么看着他。

时过境迁,许多年后他才明白,那是封戚对他的保护。

季衷寒蜷缩在酒店的沙发上,手里空掉的啤酒瓶掉了下去,被地毯淹没了所有的动静。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季衷寒闭起眼,在喝光了酒店里的所有啤酒后,他终于有了点困意。

不用去想林芮说过的话,曾经那些不好的事,以及封戚。

酒精让他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他好像走进了一片云里,拨开云雾,季衷寒便看见了他自己。

还是十八岁,很醉了的自己。

那种感觉很微妙,在梦里,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段画面。

就似一卷曾经的旧影像。

封戚背着他,安静地在马路上走着。

天已经很晚了,马路上很安静。季衷寒看见了醉眼朦胧,嘀咕着胡话的他,脸上还残余的蛋糕奶油的痕迹。

他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是封戚生日的当天。

也是从那天起,他醒过来以后,封戚就像变了一个人。

梦里的画面随着不连贯的记忆,场景一直切换着。上一秒他还跟在十八岁的他与封戚身后,下一秒,他们又来到了那个江边。

季衷寒心里隐隐意识到,这或许是真实发生过,又被他遗忘的事情。

这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年来,他都没想起过。

封戚把他放在了草地上,用手指擦掉了他脸上的奶油,轻笑道:懂事了,我生日知道替我挡酒。

季衷寒才不是要替封戚挡酒,他只是想把自己灌醉而已。

年轻的封戚,看起来要稚嫩很多,他会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季衷寒,不像现在,总是激烈着,满带恨意的。

他看见自己好像醒了过来,迷糊地喊这是哪?

封戚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毯子,把醉得晕晕乎乎的季衷寒放在上面:你说是哪?

年少的他口齿不清说:你想要和文沅表白的地方。

封戚沉默了一会,突然跟他道歉。

他对季衷寒说,对不起,这里不是他想和文沅表白的地方,他不喜欢文沅。

季衷寒在旁边心里一紧,他走到那两个人身边,可是这到底是一场梦,一场隐藏在他大脑深处,被他遗忘多年的梦。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安静地看着。

封戚抱住了季衷寒,季衷寒却在此时激烈地挣扎起来。他没什么力气地拍着封戚的背:你别抱我。

封戚不松手,只是任由季衷寒打了许久后,才低声问:你是不是发现我的心思了?

二十六岁的季衷寒,站在曾经的两个人身边,他看着稚嫩的自己,没由来地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

他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也许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遗忘,只是这么多年来,这段记忆,被刻意地压在了大脑深处。

不要说了。他恳求着,不知道是在求封戚,还是求曾经的自己。

封戚抱着他:你知道了是吗,知道我不喜欢文沅,我喜欢你。

怀里的人动静慢慢地停了下来,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手抱住封戚。

封戚还在和他表白,述说着这场不知从何而起,早已深植他心里的暗恋。

他知道季衷寒只是把他当哥,他不是想勉强季衷寒接受这些。

只是这份心意,他想让季衷寒知道。

封戚说:衷寒,从来都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喜欢你不对,我爱你。

他伸手去摸怀里人的脸,却被狠狠咬住了手。

季衷寒不忍在看眼前这幕,他闭上眼,痛苦道:别说了。

他阻止不了回忆起这一切,也阻止不了曾经的他因为恨意和迁怒,那么轻率地,放肆地将刀扎进了封戚的心里。

你说你爱我,你是变态吗?封戚。

江边的风都好似凝住了,年轻的他声音冷漠似冰。

别再碰我,我都快吐了。

第41章

季衷寒睁开眼,酒店窗外大亮,照得满室亮堂,乌云散去,台风已过。

他感觉鬓角微湿,起身走去浴室,发现自己眼角残余微红,是梦中哭过。

多么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才迟来的后悔,晚到的发现。可造成的伤害也已经形成,该知道的事情,亦太晚知道。

那就是原来封戚不喜欢文沅,他喜欢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他。

季衷寒在洗手池快速地冲了把脸,又从冰箱里拿出瓶水冰敷双眼,直到眼皮没有那么红肿了,这才准备收拾出门。

门铃响起,季衷寒心中一动,这层楼的套房除了他就是封戚,这时候来按门铃的

他快步来到门前,大力拉开。站在门外,手提早餐的许薇本还打算再按一次门铃,却没想到季衷寒这么快来开门,吓了一跳。

等瞧见季衷寒的表情时,许薇好笑道:喂,你要不要把失望表现得这么明显?难道你在等谁来敲你房门?

她声音不大不小,但就是这么巧,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封戚一身运动装走出来,没什么表情地扫了这边一眼,看见许薇大清早来找季衷寒,都不惊讶。

可能是因为许薇都在季衷寒房间过夜了,这个时间来找他,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季衷寒见封戚收回目光,往电梯的方向走,急切地上前一步。

刚好许薇伸手来推他的肩膀,小声嘀咕道:怎么每次来都能看见他,该不会一直在监视这边吧。

季衷寒拨开许薇的手,没时间和她解释了,他要把封戚叫住。

大概是早上刚醒过来,脑子里仍被那个梦境搅合得有些糊涂,他还记得封戚在梦里听到他伤人话语后,愕然睁开的眼,以及迅速涌出眼眶的泪。

封戚在哭,可梦里的季衷寒,什么都做不到。

封戚!季衷寒喊得很大声,长走廊上几乎都有了回响。

许薇惊住了,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封戚脚步微停,然而他没有选择立刻回过头。

季衷寒着急地又喊了一声,封戚才拧过脸,浓眉紧皱,有点不耐。

这不是季衷寒梦里哭泣的脸,那是许多年前的封戚,而眼前这个,早已不似从前模样。

他都有些后悔了,不过喊都喊住了,总要有些由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