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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 堕仙 第215节

张也宁淡声:“嗯。”

黄昏大道朝天,姜采继续往前走。她向身后摆了摆手,懒洋洋:“那助你一路顺风吧。”

张也宁并未离开。

他道:“姜姑娘。”

姜采回头,疑惑看他。她用目光问他怎么还不走,他还有什么事要和她说。

张也宁忍耐了半天,问:“分开行动,你我如何联系?”

姜采纳闷:“我们需要联系吗?我很放心你啊。我的本事,也不需要你操心吧?”

张也宁道:“……姑娘不懂我的意思吗?”

姜采慢悠悠抱臂,她笑盈盈:“真的不懂。”

他静了很久,被她好整以暇笑望。夕阳余晖铺陈在二人之间,日光在两人之间渐渐割出罅隙,她站在辉煌处,看着他渐渐融入黑夜。

张也宁终于道:“之前是我错了。”

姜采:“张道友何错之有呢?”

他道:“我愿意与姑娘留神识联络的方式。”

姜采道:“哦……你求我吗?”

张也宁冷淡道:“神识联络本是为了你我联系时能寻到人,何来我求你之说?”

姜采道:“那算了。”

她背身便走,毫不犹豫,张也宁声音里带了一丝怒:“姜姑娘!”

姜采背对他,噙笑:“说,你是不是有求于我?”

他不吭气。

她则道:“你从此以后改口叫我‘阿采’,我就大慈大悲放过你之前对我的不屑,答应你这神识联络的请求。”

第122章 事不可做绝,话不……

事不可做绝, 话不可说满。

张也宁有幸体验话说的太满的后果。

断情非失忆。既然不是失忆,他就不可能对姜采的事不管不问。何况他如今,怎么能说得出他对她没感情?没感情的人, 是不会与她双修的。

而按照张也宁的本性冷硬, 她既然不想留神识联络,不留便是。他求她什么?

可是张也宁双足被扎在长街黄昏阴影后,望着她修长洒脱的背影, 他迈不开那一步,说不出那一句“随你”。因知道她在历生死迷劫, 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没有过去的成仙前的最后一劫,有多难。

他曾花了几百年都无法触动自己的最后一劫“无悔情劫”,而对姜采来说,触动生死迷劫不难,难的是杀劫来至,她能躲过吗?

他亦知道他不应多加干涉。他越保护她, 那劫数越不会开启。可是……姜采若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死了, 他又情何以堪?

思来想去, 杂念丛生。他这心魔, 怕是在她成仙前,都不可能完全渡化了。

张也宁越想越心冷, 越想越烦躁。他对这姑娘又爱又恨, 又恼又怨……重重感情冲击心房, 神识中花枝颤颤摇曳, 让他更是难堪。

姜采等了够久了。

她回头望他,目若春冰,冰雪藏笑。

张也宁嘘一口气,低头认输:“……阿采。”

姜采:“叫我什么?没听清。”

张也宁抬目, 他眼中冰雪化作利刃,恨不得扎死她。

姜采笑容加深。

说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他利索无比的:“阿采,我求你,与我神识联络,让我能随时知道你是否平安。”

姜采便满意笑了。

她眼看他沉着一张脸走过来,按住她手腕就要与她定契约。他满脸的不虞,姜采却在心中感慨,想自己之前眼睛看不见的那些岁月,真是可惜了。这般美人,生气时都好看,她心如止水,真乃柳下惠也。

神识中光亮起,姜采沉下心神与他定下联络,眉心有青色光与金白色光交缠一下,重新融入神识中。

姜采睁开眼,见张也宁正垂眸看她。

她便笑:“还在不高兴?别不高兴啦,有我做老婆,你福气多好。”

张也宁一怔,眸子一闪,一丝赧意快速掠过。姜采这眼睛看到的世界尚且是灰蒙蒙的,她还没那眼力捕捉到他一闪而逝的神色,她更加不知道他侧过头后,青丝下掩着的耳际,又有些红。

姜采还在说:“如何?”

张也宁定一下神,也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本能否定:“不如何。”

姜采:“不如何,你抓着我手不放做什么?”

张也宁一愣,他低头,果然看到明明已经结完契约了,他手仍扣着她手腕,手指用力,分明不舍放开。他怔了半天,想既然神识联络了,要不要将二人之间的神魂结契、生死共享也干脆还原。

反正……现实中,他们本来就有的。

可是,这样结契了,姜采的生死迷劫,会不会更加过不了了?

张也宁的犹豫与挣扎,落在姜采眼中,便是另一重意思。她都提醒他该走了,他却仍抓着她的手不放。他这踟蹰模样,让对感情一向迟钝的姜采灵感忽至,忽然有了大胆猜测——

他舍不得离开她,却不好意思说。

张也宁脖颈被人下拉。

他还没回过神,眉心就一凉,他的堕仙纹正中,被柔软的唇瓣轻轻一亲。

朗朗白日,长街人流并不稀少。好像还听到有妖魔“哇”一声惊呼。

眉心一烫间,如火烧袭来,张也宁瞬间向后一跌,松了她的手,他克制着没去摸自己眉心,但他面容此时是真的红了,不知是气是羞:“……你注意一下场合!”

姜采微笑,没有和他争辩。她转过身走自己的路,向身后摆了摆手,慵懒又轻松:“也宁,再会啦。”

她向来果断,说走就走。她身形融入人流中后,几下就失去了踪迹。而张也宁定定看着人流半晌,轻叹口气,目中浮起些怅然笑:“你呀。”

稍定神,他亦转身,踏上他该去的方向,与她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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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之弃步入正轨之时,积年四荒镜已经寻到了“三千念”。最关键的炼制已经完成,接下来只是水磨工夫,太子也打算回返王都了。云升公主已经找不到借口拦他,且她也感觉到弟弟对妖与魔态度的微妙改变,自然觉得棠华回王都也无不可。

棠华毕竟是太子,怎能长期不坐镇王都呢?

而太子棠华要离开,百叶公主、谢春山、玉无涯自然要跟着他一起回去。这大半年时光,太子炼制法器,百叶和谢春山和魔打交道,玉无涯一个凡人,不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但她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婶婶们跟随着云升公主作战,玉无涯难得见到自己的亲人们,也很开心。

玉无涯白日时去找哥哥姐姐,夜里回返公主安排给她的住舍。

她回去自己屋舍的时候,有时候会将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小物件,放在太子殿下的屋门外。有时候是不知道的野花,有时候是买来的泥人,有时候只是一片形状好看些的叶子。

她随意而为,棠华过几日出关的时候,总能看到这些。

他问她送这些做什么,那位玉家姑娘声音轻柔地回答:“我觉得殿下离凡人太遥远,想要殿下更有活人气息些。”

她温温柔柔地表示疑惑:“云升公主仙路走得更远,却爱说爱笑,并不和百姓们保持距离。殿下身为扶疏国未来的掌权者,怎能离自己的子民那么远呢?希望殿下能多多看看我们这些蝼蚁。”

她用这样的话,来掩饰她的爱慕之心。夜里檐下漏更滴答一声,她的心跳加快一瞬,面容更加红。

好在这是夜里,玉无涯想太子殿下注意不到。

她没有想要如何,她只是一生短暂,能够靠近太子殿下的年月,也许只有这么几日。她稍微妄为些,希望殿下能够记得自己一瞬。

黑夜中,风动意动,情丝如绸。太子棠华立在松柏幽静处,静静地看着这个眸若清水的姑娘。

在大半年的时光中,他经常在夜里的时候将神识抽出往院中延伸。直到听到她靠近又离开的脚步声,他才会回神,继续和江临一起炼制法器。

他在想什么?

他在等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棠华都是不知道的。

直到太子棠华离开无极之弃、返回王都的前一天,玉无涯的兄长来向太子殿下请安。

玉家这位兄长是修士,已经活了几百年,才有这么一个最小的妹妹。凡人之身的玉无涯,在玉家是最受呵护的。玉家兄长来找太子棠华,为的是玉无涯的婚事。

这位兄长爽朗无比,在太子凉凉的目光下,挠头:“殿下,我父亲母亲他们恐怕都忘了!我这位小妹妹,可不是我们修士,她已经年过二九,到了婚配的年龄啦。凡人一生不过百年,我妹妹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他恳求太子殿下:“我们常年在外打仗,顾不上妹妹的婚事,也不知道王都有什么良配,配的上我妹妹。殿下,您能看在玉家几代效忠王室的面子上,帮我妹妹挑一个好些的夫君么?

“只要凡人!性情得好些,得爱我妹妹,对我妹妹好,和我妹妹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出身倒是无所谓。只要他待我妹妹好,我玉家养他们一辈子都无妨。”

太子殿下幽静许久。

玉家兄长忐忑:“殿下?”

——这个请求难道无礼了?他是听妹妹说太子性情没有看上去那么冷,太子殿下还算好说话,他才大胆来求殿下的。

而棠华缓缓道:“玉姑娘的事,孤会记在心里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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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返回王都的时候,因还没有彻底离开无极之弃这个地方,众人便乘坐马车,一路行程并不着急。

马车足够宽敞,四人坐着并不拥挤。但是太子看谢春山一眼,谢春山就自觉无比:他一个卑微侍从,哪有身份和太子同车?

谢春山识趣地下去骑马,百叶公主瞪了她那个难说话的哥哥好几眼,气冲冲下车:“我也去骑马。你不让我们坐马车,我们还不稀罕呢。”

于是车中就剩下了棠华和玉无涯二人。

玉无涯抬头,对上棠华望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感觉颇怪异。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也配不上和太子同车,应该下去骑马。她还没开口,听到棠华道:“玉姑娘,你看。”

他手掌朝上张开,一丛水从他掌心生出。

玉无涯眨一下眼。

那水在他掌心变化莫测,又突然凝成一把冰刃,在马车中刮起一道飓风,向玉无涯袭去。在那一瞬,光影利寒,玉无涯后背僵直,直直看到冰刃袭来……下一刻,一捧水在她鼻尖上一触,滴答融化,消失殆尽。

玉无涯:“……”

棠华望着她苍白又茫然的眼神,问:“如何?”

玉无涯迟疑半天,问:“我哪里得罪了殿下,殿下是想敲打我,还是杀我?”

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