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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负君心 第39章 柔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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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儿!”被小丫头的连珠炮弹打得哭笑不得,高延宗自己都是满腹疑问了,怎么还有心思回答她的问题?他正想再旁敲侧击地套套茉儿无意的大实话,却是听见孙涟漪在屋里唤他们的声音。

“许是饭做好了,我都闻着香味了!”茉儿想着先祭五脏庙,便转眼就忘了自己方才的一箩筐疑问,只连忙帮飞雪把水槽给放满,然后就轻快地跳出马厩,又拉着高延宗进屋去了。

这一顿饭,倒是吃得很有趣。

孙涟漪原本还怪茉儿弄糊了她第一道菜浪费了不少食材,可这小丫头席间却又捧场得很,一会儿说这个好吃,一会儿说那个更好吃,一见孙涟漪要开口就忙是给她夹菜,讨好地笑着说她辛苦了让她多吃一点,然后又忙着给高延宗夹菜,说他要养身体也要多吃一点,就又继续给自己夹菜,说吃饱喝足最重要,嘴巴就是一直没有停过。

孙涟漪被茉儿逗着一边吃一边笑,反倒是平时也很热闹的高延宗没那么活跃,只有在茉儿给他夹菜的时候会说几句话,其余时候要么低头吃饭,要么就偷偷地望孙涟漪几眼。

可每当她回望过去,高延宗的眼光便又立即避开,过一会儿他又会忍不住看,孙涟漪便觉得奇怪得很,还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吃完饭了,孙涟漪丢下碗筷让茉儿去洗,自己便拉着高延宗出屋了。“五爷,我是脸上有东西吗?你偷偷摸摸地到底是在看些什么?”

高延宗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才好,尴尬地欲言又止了半天,扰得孙涟漪反倒是急了,“你说是不说!”

高延宗见她好似还真的来气了的模样,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涟漪,你这气势,好像是妻子抓了夜归的丈夫,要问他先前去了哪里鬼混一样。”

“你!”孙涟漪脸上挂不住了,抬起下巴冷哼了一声,“五爷是有经验,老被人这么抓吧。”

“我府里的夫人你也见过的,性情温婉,我就是跟她说我要出去风流快活,她也只会嘱咐我别喝太多酒别伤了身子,哪会有像你这样来势汹汹的模样?不过,我倒是喜欢有人管着我,这样我才觉得,这个在管我的人,是真的在意我。”高延宗也不恼,反而觉得孙涟漪这是在为他吃醋,神色都有些得意,但还是先柔着声音哄她。“好了,我下次看你,都正大光明地看,不再偷偷摸摸的,行了吧?”

孙涟漪被高延宗这句话噎住,半天说不出话了,只干咳了几声,正是迎着入夜的风,她这一咳竟是好一会儿才停住。

高延宗连忙就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搭在了孙涟漪的身上,“天黑了外面凉,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我不去!”孙涟漪堵着一口气,将外衫拿开丢回到了高延宗的怀里,转身就是往屋后走去了。

高延宗也不会一人独自回去,便跟着孙涟漪一路走到了后山还进了小亭子里,死皮赖脸地非要挨着她坐,孙涟漪推也推不动,便由着他,但还是偏过头不理他。

高延宗又哄了孙涟漪半天,她果然是一直黑着脸,嘴巴都没有抿一下,似乎是今日他再跟她绕圈子不愿说实话,她也就一句话都不再与他说了。

高延宗这才终于妥协,也不再嬉皮笑脸了,只轻声地叹道。“涟漪,我今日终于知道,你并非寻常百姓家女子了。”

孙涟漪微微愣了一下,却还是背着身子,依旧不看他,也没有说话。

“这也正应了我多年来的猜想,你所知所学、所会所想,皆是标新立异,怎会是普通人家养出来见识不多的小姑娘?若你真是个三步不出闺门,又规行矩步,只有容颜绝色的******,我兴许也不会惦记着你这么久。”高延宗还是将外衫轻轻地披在了孙涟漪的身上,见她并无拒绝,才继续说道,“当年你走后,我满邺城地找,家世好的姑娘家我几乎寻了个遍,我还查了其他地方上有名的大户,可是,没有半点和你有关的消息,所以,我猜想你可能根本就不是齐国人。”

孙涟漪低着头,看着自己平放在腿上交叠着的双手,仍是没有开口。

“我本就是喜欢你与众不同,才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是如今,我知道你为何与众不同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早就猜过,你家里非富则贵,现下看来,可能你家还并非一般富商巨贾,而是……”高延宗停住,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孙涟漪,“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孙涟漪却是笑了,笑着笑着,眼眶便是红了,“我,何德何能?”

她所知所学、所会所想,皆是宇文邕给她的。

宇文邕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她敬他重他,恋他爱他,可她,根本不敢想当皇亲国戚一丝一毫。

如果没有宇文邕,她可能像一年前的茉儿一样,无人庇佑,做些散工都是朝不保夕,甚至要沿街乞讨只求一时温饱,或者,就像两年前她在邺城所演一般,只是个貌美的舞姬,沦落风尘迎来送往,希冀着红颜一笑能博得看客的奖赏。

她比着这些,都要过得更好。

她曾在那红墙之中,住玉宇琼楼享锦衣玉食,她早已深受宇文家的恩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应当报答。

不论宇文家让她做什么,她都不该有任何的抱怨,更不要说私欲和遐想,可她还是禁不住一阵神伤,就是潸然泪下。

若是真的丝毫抱怨也没有,她为何会于下嫁之日与宇文护撕破脸?

若是真的半点私欲都不带,她为何会于战事之后冒险救回高延宗?

若是真的点滴遐想皆是无,她为何仍是念念不忘着从前的宇文邕?

高延宗感觉到孙涟漪的肩膀似乎是在抖动,便硬是抓过她来让她面对着他,没曾想孙涟漪却是在抽咽,还倔强地咬着牙不肯出一声。

高延宗也是慌了,抬手去擦她的眼泪都怕弄疼了她,他的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涟漪……”

“五爷,我没有皇亲国戚的命。”孙涟漪这一声叹得很轻,高延宗却听得心里一沉,只想拥她入怀给予安慰,可她已是推开他,起身站了起来。

孙涟漪走到亭子外沿,扶着亭柱,出神地望着外面。那是长安城的方向,也是她来时的方向,却并不再是她的家了,“若是说我的命不好,倒也不是,我虽是个孤儿,可有幸遇到好人家收养,幼时也算是衣食不愁。养父母对我极好,哥哥们读书识字我也可以跟着学,甚至女子该会的,他们还专门请了老师回来教我。”

孙涟漪终于是说了自己的身世,却是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养父母家里做药材生意,在长安城是大户,也算富足,后来还让我拜了一位年长已退的御医为师,学了好些年医术。”孙涟漪微微侧过身子,靠在了柱子上,只给了高延宗一个不甚清晰的侧影,“我会去邺城,就是同师父一起游历经过,只是我贪玩便想多留一段时日,可又大手大脚惯了,师父没走多久我就花光了盘缠,这才会去菁三娘那里领舞的。”

高延宗听得认真,便是一直没有插话。

“后面的事情,五爷就都知道了。”孙涟漪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她转过身,望着高延宗一脸诚恳地说着,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娇嗔,“《兰陵王入阵曲》当真是我花钱买的,我知道四爷要大婚了,而菁三娘手上有邺城最好的歌舞班子,必定是会去的,我只想着在婚宴上跳这舞能得不少赏钱,足够我回长安的路费了,谁知道,会遇上你?”

“这口气,怎么如此嫌弃?”高延宗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见孙涟漪终于是笑了,才又继续问道。“四哥大婚那一晚,我房里的金银可不少,但你什么都没拿呀。”

“你醉得不省人事,我拿了就是不问自取。你若是清醒着,我拿了你的东西,你哪还会放我走?”孙涟漪想起当时,禁不住还是责怪了高延宗一声,“后来就是怕你纠缠,连菁三娘哪儿我都没敢再去,又是身无分文,也不敢抛头露面了,若不是遇上好心人收留,只怕要在邺城沿街乞讨!可谁知道,好巧不巧,我遇上的好心人偏偏是四王妃,结果,就又碰见你了!”

“这既是说明,你我有缘呀。”高延宗却是笑得几乎停不下来,但是眼底神色清明。

方才孙涟漪是哭了,可这前面的事情她说得轻描淡写,丝毫没有苦到能落泪的状况,那么真正让她伤心的事,都是在她离开他之后了,高延宗禁不住就是问道,“后来呢?”

“我那时心思不在你身上,自然不能嫁给你,后来……”孙涟漪的眼神一暗,似乎陷入了很深的回忆里。

她脸上原先还有的丁点笑意也全然不见了,“后来,我趁着你要娶我那天府上人多又忙乱,就跑了出来,拿着身上戴的首饰找一户人家换了一匹马连夜就出了邺城,生怕你追来,路上没敢怎么耽搁就直往长安走,结果我终于回了家,可还没进门,却是看到府外就挂起了白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