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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负君心 第114章 新篇1

宇文邕在后面看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青儿,朕还是头一次看到神举这么手足无措,有趣!”

“不止皇上,青儿也是头一次看到……以往宇文将军执剑时,万夫莫敌,可是想不到,如今对着茉儿,却连手上的碗都抓不住了。”艾青也是忍俊不禁,可又忽而想起了从前,宇文邕对着孙涟漪,也总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们都是铁血男儿,独当一面、不怒自威,极少的柔情,只会为在意的女子而生发。

艾青望着宇文邕的侧脸,见他虽是面上在笑,可以她对他的了解,那只是强颜欢笑,不想让旁人去过多地留意他,也就不会有人知晓,他眼底的神色,是忧伤凝重的。

艾青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她既然看出来了,自然不能由着宇文邕郁结于心,便是佯装无意地打了个岔,好心地提醒起宇文邕来。“皇上,这碗里,凡是看到奇形怪状的,那应当都是茉儿做的,您最好是别吃,先吃其他的……或者,干脆就不吃了吧?”

宇文邕已经吃完了‘龙’,又吃到了铜钱,算是领了茉儿的心意,好意头也有了。

他本就不饿,听着艾青这么一提议,又看到此时茉儿还在远处,她的注意力也在宇文神举的身上,宇文邕连忙将碗交给了艾青,艾青连着她自己的碗一拿,连禀报都忘了说,转身便走了。

宇文邕看这边艾青跑得比兔子还快,而那边宇文神举又盛情难却地端了一碗热乎乎的饺子,他就又是想笑了。

吃了热汤饺,大家又闹了一会儿,宇文邕便是浑身都暖和,反而想距离炭盆远一些,便是径直走到窗边,稍微打开了窗户。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甚至越来越大,地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要是下一整个晚上,明个儿估摸着都能没过脚踝了。

宇文邕的身边,很喜庆很热闹,可是看着外面的大雪,他却又觉得十分安静,安静到他的耳边,好似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声音,“邕哥哥!”

飘散的雪花,好似故人的舞蹈,矫若游龙。

宇文邕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却发现根本抓不住,他又看着自己的手,眉目哀伤。

即便是抓住了,也会被掌心的温热灼伤,化了水,终成空。

子时一到,邺城里就响起了新春的炮竹声,此起彼伏,好生欢庆。

安德王府里也尤其热闹,两个孩子正缠着高延宗要他陪他们放炮仗,高延宗自己都是个大孩子的性子,玩得比他的儿女还要高兴。

孙涟漪原本和李氏一起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可没一会儿就被高延宗拉进了绚丽的烟花之中。

后来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此时大家不分主仆,不分男女老少,围成了一圈,放着烟花,嬉笑玩闹。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邺城里各种各样的喧嚣才慢慢褪去了。

两个孩子毕竟太小,熬不了夜,被他们的娘亲各自带回去睡了。

李氏仍是有些咳嗽,方才站在院子里看烟花看得高兴,即便屋檐下能避着雪,却还是吹了风,这会儿小毛病就又有些起来了。

孙涟漪给她把了把脉,“并无大碍,姐姐这几日,多休息便好。”

“这几日,只怕还休息不得呢。”李氏微微摇了摇头,轻笑道。“初一到十五,都得忙活呀。”

“哎呀夫人,你就别忙了,年前就够忙的了。”高延宗这会儿的确是心疼李氏了,尤其是一想到他先前还想带着孙涟漪单独出去玩,就更是内疚了,便朝着禹余粮招手,等对方到了面前就说道,“禹总管,这几日大事找我或是涟姨娘,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在夫人的病彻底好之前,别打扰她休息。”

“诶,可别找我,找五爷就好!我可想清闲点儿,而且找我好似是我要夺姐姐的权一般!反正五爷这几日休沐,有空呀!大事小事都找五爷!”孙涟漪挽着李氏的手,朝着高延宗吐了吐舌头。“你呀,别想找借口出去玩,好好在府上待着,正好也能少点儿应酬少喝点儿酒了!”

“还是涟漪想得周道!”李氏赞赏地拍了拍孙涟漪的手,然后朝着众人说道。“我也的确是乏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们继续……”

“姐姐,五爷要去陪你,我们这儿……也就散了吧。”孙涟漪看着厅中的众人,都有些困意了,也没人反对她的提议。

“那便……散了吧。”高延宗心里有些无奈,却又早就料想到孙涟漪今晚会让他去李氏那里,便不再多言,扶着李氏起身。“夫人,我们走吧。”

“嗯,那……”李氏感激地朝着孙涟漪笑了笑,又望向禹余粮。“禹总管,下着雪路上不好走,劳烦你送涟漪回她那边了。”

“听夫人的。”禹余粮颔首,看着高延宗和李氏先离开之后,便是找小厮拿了灯笼,要送孙涟漪,“涟姨娘,请……”

孙涟漪这才收回了目送着高延宗和李氏的视线,也压住了自己心里些微的失落,转脸便朝着禹余粮客气地说道。“辛苦禹总管了。”

西边的厢房,是距离主宅大门最远的一处。

高延宗和孙涟漪成婚之后,他提过要让她搬到主宅这边来,进出都方便些。

可孙涟漪喜好安静,仍是想留在西边,高延宗才没再多说了。

此时仍是下着雪,路上还结了一些冰,实在不好走。

禹余粮在前面打着灯笼照路,梓璇在中间给孙涟漪打着伞,梓琪走在最后也拿着个灯笼,还拎着今晚得来的赏赐,时不时地踩着雪玩,偶尔还有些微的笑声。

“你别太乐,小心摔着了!”梓璇一面给孙涟漪撑伞,一面还要担心后面贪玩的梓琪,生怕她不注意滑一跤。

“你去看着她吧。”孙涟漪把梓璇手里的伞接了过来,梓璇便是领命去了后面。

可是她还没走近梓琪,却是忽而被对方扔了一个小雪团。“姐姐你过来抓我呀!”

孙涟漪看着后面开始打雪仗的两个女孩,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也不等她们了,回身疾走了几步,把伞举过了禹余粮的头顶。

“涟姨娘,这可是折煞……”禹余粮的客套话还没出来,就被孙涟漪打断了。

“这个时辰这个地儿了,禹总管就别跟我客气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现下一把伞下理所应当,就是有人看见了,为了遮着雪而已,也没什么可添油加醋的。”孙涟漪微微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或是,禹总管也可当成,我为了方才那不会争宠还把自己应当死守的目标给推走的事情,向您赔罪吧。”

“涟漪这话说的……”禹余粮倒是真的想笑,“你今日之举,大气妥帖,即给了李氏面子,又堵住了这府上其他人的悠悠之口。以后谁要是没眼色地还跑去高延宗面前说你争宠,别说他不信,李氏都不信……涟漪这一步看似退,实则却是稳中求进,还进得不留痕迹,我夸你都来不及,何来要你赔罪一说?”

“哦?那就多谢禹总管理解了。”孙涟漪又是一笑,便没再说话了。

两个人都走得很慢,走得很稳,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如他们往日的行事风格。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任何的一个行差踏错,都可能是性命的终结。

当了细作的人,一旦到了连对着身边最亲密的人都要演戏的时候,那么即便是明明存在于光芒下,却也注定只能生活在阴暗之中。

这种感觉宇文邕不会懂,宇文神举也不懂,可孙涟漪和冯小怜都懂,甚至,可能禹余粮也是懂的。

这一路的平静,是孙涟漪想要的,或许,也是禹余粮想要的。

到了西边厢房的门口,孙涟漪站到了可以遮雪的地方,便把手上的伞交到了禹余粮的手中,屈膝行礼,“禹总管慢走。”

禹余粮也没再多说,朝着孙涟漪一颔首,转身就离去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的时候,孙涟漪却是突然问道。“我娘亲过世那一日,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吗?”

她问完便后悔了,她为什么会向禹余粮问这件事?她何必再提起当年?

不论关于她身世的事情禹余粮说得是真还是假的,孙涟漪无从考究,只能选择相信,既然只有这个选择,今日又何必多此一问,多添事端呢?

“禹总管,你当我没问过吧。”孙涟漪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她对禹余粮这个人的感觉,实在很难说清楚。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应当感恩;他是宇文邕的哥哥、周国的先帝,她应当敬畏。

可孙涟漪对禹余粮,又有些微的恨,恨他间接使得她与妹妹自幼分离、身处阴暗,可若是没有禹余粮的介入,孙涟漪也不知道,她和溟濛,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可能,根本就活不到今日,那么这些恨意,好似又一点都不重要了。

还有的,可能就是今日这一路走来的感同身受,才会令孙涟漪有此失态,“我只是想着,我终于找到妹妹了,如果我父母在天有灵,他们应该会很欣慰,所以……我便忍不住问了,禹总管放心,我以后再不会如此感情用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