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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罚 第二十章 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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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跑路了,大爷也不奉陪啦!”亲眼目睹明阳真人虚实转相的奇妙意境,江辰哪还不清楚接下来必然是鬼神难测、防不胜防的一击?他身形疾闪,毫不犹豫地退向右方一处空宅,摆出要弃溜的架势。

与其被动防范、疑神疑鬼,不如主动诱出对方的杀着。

剑光一亮,从云海里斩出。

看不到明阳真人,只瞥见一道惊艳的弧线,排云分浪,快似闪电。

云海在这一刻宛如静止,弧线却以无法想象的高速抛射,动静的对比令他生出古怪的矛盾感,恍惚自己被分割成了两半:属于精神的一半反应极快,能敏锐感受到弧线不断近身带来的巨大压力;而属于一半极为迟钝,慢得几乎无法挪动肢体,躲闪招架。

换作归墟之下的任何人,都会被这道弧线切成两截,饮恨当场。

偏偏我的一元弦线不受肉身限制,所以并未惊惶失措。饶是如此,面对这道快得无以复加的弧线,江辰也只能探出弦线,硬着头皮强挡。

双方甫一接触,悄寂无声,交击点犹如一个无尽深渊,吞噬了所有声音。

¤¢, 江辰痛吼一记,后背狠狠撞在一堵宅墙上,激起砖块石灰乱飞。

“轰轰轰!”江辰退势不竭,接连撞破几处屋墙,屋宅在身前纷纷倒塌,尘土弥漫散扬。

凭借魔胎律动,江辰将冲入体内的锋锐气劲移转屋墙,虽然又添新伤,但并不严重。

不等江辰喘息方定,视野中的滚滚尘烟化作乌云剧烈翻腾,惊艳的弧线破云而出,再次斩下。

弦线刹那间形成电闪雷鸣之象,交织着挡向弧线。同时生胎醒全速流转,治愈伤势。

江辰心念电转,明阳真人明摆着逼他硬拼,以归墟大成法力强行压江辰,但他不可能长时间维持这样的急攻,必有气衰势竭的一刻。何况他会保留些许法力,防止江辰临死前的亡命一击。

江辰所要做的便是拼死支撑,直到那一刻来临。

“砰!”墙倒石崩,他又被弧线震飞,直接摔进另一条街巷。沿途处处成废墟,瓦砾碎石遍地翻腾。

不给他丝毫拖延之机,弧光再闪,一斩接一斩,每一斩劲气不同,角度变化,再加上速度太快,律动难以掌握。转瞬间数百下不停顿的连击,打得我犹如狂风中的落叶乱抛,鲜血喷洒长街。

哪怕人形逆生丸的功效再逆天,他也快挺不住了,流转的生胎醚完全跟不上急速加重的伤势,全身早就皮开肉绽,骨骼被星星点点的刀气渗透钻搅,痛得如被千万只虫蚁咬噬。最糟糕的是内腑,竟然破开裂玟,喉头喷出的血隐隐透出内脏的青黄色。

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生出他的心头,这么下去,不等明阳真人剑势衰歇,江辰会先被他活活打死。

转念之间,数百道弧线接踵斩来,空中呈现出一条条残影,又被闪电般的弧光劈开,每一道弧线快得像先前一道的延续,似乎最初那一道破开白云的惊艳弧线从未消失过。

江辰飞跌出去,呕出了一团枯糊糊的辨血块。眼角瞥过,他的心陡然沉落,那团血竟然夹杂了内脏的碎块。

逃吧。

真的不行了,江辰的内伤重得无以复加,浑身抽搐,惨不忍睹。现在的状态就算和龙蝶合体,使出魔枪和生死螺旋胎醒等所有的底牌,也难以翻盘。

下次还有机会,江辰对自己说。逃跑的念头像一点火星溅入干燥的草野熊熊蔓延开来。

然而另一个慧眼旁观的我,却在明悟,再也没有比生死悬于一线更好的机会,来激发潜力冲击极限。

只要再撑一下,再撑一会会儿,便能撑过去。

因为明阳真人同样也在损耗。

因为这样可以逼出归墟大成高手更强绝的攻击。

因为,另一个江辰说,因为这是你不想错过的风景。

畏惧逃生的念头终于隐灭。

弧线犹如怒海狂潮,一浪高过一浪,江辰陷入了苦苦挣扎,但又风平浪静的明澈心境。

紫禁山一战江辰明白了法力不是唯一的道理。这是允天亲手教会他的,而他付出了身残囚禁的惨痛代价。

明阳真人在法力、道境上的压制,虽然令江辰处处吃憋但也因此逼得他不断寻求自身变化,绞尽脑汁地利用一切形势迎敌。

他每中一剑,日后便少挨一剑。他每伤一分,对归墟境界的感悟就深一分。

弧光疾闪,明烁清艳,模糊的血在黑夜绽放,江辰的嘴角却绽出一丝艰难的笑意。

这真是,真是真是美妙的风景啊。

江辰翻滚着横跌出去,一缕弯弯的鲜血缓缓渗出前额。只差稍许,他便被这一剑斩成两半。

凄美的弧线再次绽开视野,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快,还未近身剑气摧人毛发,令他如堕冰害。

他紧绷的神经却由此放松下来。这一斩力量虽强,但已是强弩之末,剑气溢出说明明阳真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如。

更庆幸的是,这一缕溢出的剑气提前泄漏了弧线的律动。就像一个高明的厨师,可以从飘散的菜肴香气里猜出菜谱江辰任由剑气侵袭入体,以内伤加剧为代价,终于隐约感知出了这一斩的节奏。

弧光瞬至弦线迎上。

犹如风起帆扬,江辰顺着弧光的来势向后飘飞双方律动合一。他充分体验着弧线的空灵玄妙,它不再如先前那般不可捉摸,而是有迹可寻。

它竟是一道直线!

是干脆,利落,毫无巧的直线!

之所以他目睹的是弧线,是因为这精彩绝艳的一斩微微扭曲了空间,加上羲和剑弯月般的剑身形状,让他生出了错觉。

这一记斩出后,弧线起了肉眼难察的晃颤,清莹的光晕溅出,弧线依稀呈现出色泽碧翠的羲和剑剑形。

江辰心下狂喜,明阳真人气势如虹的攻势业已转缓,接下来必然一剑比一剑弱,他的小命暂时得以残喘。

但他怎甘心继续被动挨打?不等弧线再变,久经准备的反击终于发动。

一脚踏去,沿街所有的碎石断砖轰然飞起,乳燕投巢般涌向弧线。早在他被弧线首次击飞时,便暗布后手,分化无数弦线埋入废墟,等到形势转化的关键时刻,突然发动。

弧光微抖,向后倾斜,似要抽剑化解,但他先前付出如此惨重的伤势,怎肯让他得了便宜就跑?猛一咬牙,魔武之步前冲,他主动迎上弧光,送上了自己的胸膛。

冰凉的剑锋刺入右胸,瞬间将附近的血肉绞成碎末,而水晶般的魔胎骨髅扭缠而上,死死锁绕剑身,决不容其撤走。

剑锋切割骨头的声音清晰而可怖。

“你也别闲着!”江辰厉吼着喷出鲜血,一半击出。

“砰!”拳头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实物,明阳真人执剑的身影缓缓而现。紧接着,羲和剑从他胸口滑出,明阳真人在空中星丸般地向后飞弹,一边退,一边挥刀封挡四面疾射的碎石瓦砾。

江辰捂着胸口踉跄后退,几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视线兀自紧紧追随他的身影。

明阳真人看似东一剑,西一剑地在被动防卫,实则每一剑挥出,都连消带打,四周环境随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重重山峡拔地崛起,缭绕云雾:条条江河奔涌盘旋,激溅雪浪:天空清莹如镜如眸,洞照一切变化。

灵音派阵!江辰倒吸一口凉气,明阳真人硬受了他一拳,居然不运息疗治,反而分出余力布置道阵,明显是要把他困住,断绝他所有的逃生之路。

最后一堆碎石被剑光粉灭,明阳真人倒退的身形停止在半空。

“江兄真是惊绝羡,居然从万物节奏入法,难怪成功化解了我几次势在必得的斩杀。”明阳真人缓缓地道,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了不起,真走了不起。”他轻轻咳嗽,“我要谢过江兄。如此玄妙的节律控制,令我也受益生挽可惜,可惜你没时间将这一门奇术再上一层了。”

“我知江兄已是风中残烛,飘摇即灭。但为了表示对江兄的尊重,我以接下来的这至杀至绝至灭的一剑,送你上路吧。”

他平静地说道,挥出了羲和剑。

这一剑极慢。

慢得就像明阳真人根本没有挥剑一样。

即便他的弦线明明白白地感知出,羲和剑在空中移动,可肉眼难辨分毫,似乎这一剑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

然而山峦变了,江河变了,天空变了。他说不出它们到底和先前有什么不同,但凭借灵异过人的神识,他从灵音派阵之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静。

那是猛虎扑食前的伺伏。

那是暴风雨前的压抑。

那是一个怪异的停顿?

“逃,快逃!”望舒在神识中急吼”“他领悟了宙!他居然领悟了一点宙的奥秘!”话音未消,羲和剑的度陡然由慢变快。

好快!仿佛先前的慢度只是为了将“快”存储起来,然后在一瞬间全部释放。

一剑过处,天地肃杀,空气出绝望的哀鸣。

山峦随刀坍塌,江河随剑干裂,天空随剑震颤,犹如末日降临,天地陷入无边无际的崩坏。

灵音派阵自行粉龊,所有的崩坏都化成腾腾杀机,那是亮如白昼的杀气,亮得眩目,亮得森寒似冰渊,亮得天空骤然一抖。

然后整片天空就化作了剑,挟着所有的杀机一劈而下!

天之剑!

这一剑比江辰那一拳的杀气更凶悍,更凌厉,将“坏”的真意揭示得淋漓尽致。

原来不是明阳真人不懂天地杀势,而是他不愿施展。

这是归墟大成高手才有的矛盾感。他们既能最大程度地利用天地运势,挥出天人合一的最强威力,但又不愿意过多依赖天地运势。因为用得越多,和天地的联系就越紧密,也就越不容易摆脱,从而导致突破归墟的难度增大。

江辰因此忽而通晓了一点逆亦的道。他化身万物,无疑和天地运势结合得比任何人都要紧密,而且一天比一天紧密,但这种紧密总有一日会到达极限。当他和天地之间紧密到不留丝毫缝隙、人既是天地的地步,必然物极必反,阴阳逆转,过于紧密结合的引力在那一刻转化为斥力,主动令逆亦摆脱天地,以最自然而然的方式突破归墟。

江辰倏然遍体生寒,逆亦化身过草木万物,做过人,扮过妖,改造过神器,云界各地尽皆洞悉,那么接下来还缺什么?

只剩下黄泉路!

没有比魔更好的研究对象了!

江辰心念乍动,虚空恍惚裂开一个神秘的交点,现出逆亦盘膝而坐的身影。他似有所察觉,视线仿佛穿过了无数重遥远的空间,与江辰对视。

江辰心下狂呼,原来自己是他的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目标!

助他脱困,授道解或,江辰以为是看在灵音派和易经的份上,谁料他是为了从自己的成长中窥测魔的隐秘。

老谋深算,莫过于斯!

这些念头闪过只不过是一瞬,天之剑轰然斩落。

江辰惊异地瞥见,羲和剑仍执于明阳真人白皙秀美的手心,竟似完全没有动过一般,与舒展的手臂保持着玄奇的线条。

这意味着明阳真人已重新蓄势,随时可以再出一剑,他的底牌每未出尽。

但这些对江辰已没了意义。

何花的红笺在脑海清晰呈现,江辰左手掐诀,足跟接连点地。整今天空压下,江辰向后直直倒去,倒向无边的大地。

“大爷去找别人啦!”江辰大笑着消失在长街上,留在视野中的最后一幕,是明阳真人口吐鲜血的画面。

四周一片漆黑,江辰仿佛在纵横交错的阴暗隆道中急穿棱”唯有掐出的诀印化作微光,光芒中依稀闪烁出繁复的符案。

何花将如何利用手诀、步法穿行地脉法阵的窍要写在了红笺上,但她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对地脉分布的详情一无所知。而这套手诀,也仅限于在锦烟城内使用。江辰没来得及深究手诀奥妙,加上何花写得过于匆忙,简陋不详,是以自己会被地脉法阵传送往何处,都不能确定。

下一瞬,江辰出现在一处陌生的屋宅内。“砰!”江辰一时立脚不稳,背部撞在了墙角的花架上,花盆应声摔落,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尤其刺耳。

这是一间厅堂,宽敝洁净,门闭无人。从雕花窗栏向外看,可以望见沐浴在清淡星光下的内院。江辰无暇多顾,掏出一大把疗伤丹草,囫囵吞入,生之胎醒一边高修补内腑,一边分解丹草,溶成一股股暖流,滋润身体各处的创伤。

江辰惊喜地现,修成人形逆生丸对药草的吸收力又快又强,而且死之胎醒会自动抽取丹毒,将不需要的渣滓排出体外。于是再无顾虑,他从如意囊里不停地抓出丹草,牛嚼牡丹般大肆吞咽,嘴唇都苦涩麻了。

望舒安地道:“猛药伤身,急服易留后患。你何必责急呢,以你的体质和生死螺旋胎醒的功效,休养一周足可彻底痊愈。”

“来不及了,这次的伤实在太重,我又必须拖住明阳真人的行程。最迟明晚,我便要再找上他。”说到这里,江辰忽然生出感应,目光投向窗外。

一个肥胖的身影蹑手蹑脚地出了内院,向厅堂走来,探头探脑的模样显得十分滑稽。

“是他?还真是巧。”江辰皱皱眉,魔枪跃出神识,枪尖牢牢指向他。应该是先前花盆碎地的声响,惊动了屋宅的主人。

肥胖的身影刚打开门,灼热如火的枪尖便贴住了他的脖子。对方喉头剧烈耸动,本欲出的惊叫声被硬憋了回去。

“不要说话,听我说。明白的话点点头。”江辰盯着对方微微颤栗的苍白脸腮,直到对方拼命点头,才把魔枪后撤了一分。

“我们在怡春楼见过,你称我恩公,因为我杀了美髯公,替你的那个小乙报了仇,对不对?不要说话,点头或者摇头。”胖子一个劲地点头,江辰又道:“现在我需要你报恩,行不行?”

胖子犹豫了一下,重重地点头。

江辰笑了笑:“不要摆出这副赴汤蹈火的表情,我只需在此间休养一天,明日便会离开,与你无碍无害。这是你的宅子?

胖子继续点头,江辰又问道:“宅子里还有其他人么?嗯,你可以说话了。”

胖子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却又被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才涨红着脸道:“恩,恩公,吓死我了。宅子里还有三个下人,不妨事的。恩公你,你怎会来我家?莫非,莫非你因此得罪了东洲,所以……”

江辰摇摇头:“这你不用管了。十二个时辰之内,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我。能做到吗?”“能,能!这点小事恩公尽管放心,我是讲义气的,绝不会走漏任何消息!”胖子拍着肉鼓鼓的胸脯,信誓旦旦地答应。

“这样的保证还不够。”江辰轻轻拍了他一下,将一股暗劲传入他的心脏处。“我只需动念,暗劲便会作,令你当场身亡。一日之后,暗劲会自动消失。”

胖子苦笑着点头,江辰又问了他几句,才让他带上门再去。

“望舒,你说明阳真人最后那一剑蕴含了宙的奥秘,到底怎么回事?”江辰开始盘坐调息,全力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