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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世界 13.第13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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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推开这间店铺的们走了进去,我跟在他身后。室内十分明亮,却没有人。墙的上方有一排吊柜,里面摆满各种药剂和仪器,贴着内墙摆了一张四方环形的实验台。我还在打量着四周,一个女人掀起墙上的门帘,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带着特制的单片眼镜,手上托着一个木箱。女人的目光扫过但丁,落在我身上久久不移开。

“德洛丽丝。”但丁抬抬手算是打招呼。

德洛丽丝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我身上。她偏了偏头,企图看清我隐匿在硕大兜帽下的脸,“她是谁?”

“她是……”

“我叫卡罗琳。”虽然不很情愿,但为了防止但丁把姓氏也说出来,我抢在他前面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整个人往大衣中缩了缩。

德洛丽丝抬起挡板走进实验台后问道:“找我什么事?”

但丁拿出西图匕首凑到实验台前,用略带炫耀的口吻回答她:“帮我改装一下,我总不能直接这么拿着它招摇过市吧。”

“这么快就到手了?你不是说放在……”德洛丽丝眼梢向我这边一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转而换了一副嘲笑的口吻,“你既然要去招摇,难道改装了就能不被人发现?”

“嘿——”

德洛丽丝斜睨了一眼伏在实验台上发出哀叹的但丁,背过身去拿东西。等她再转过身时,但丁像是早预料到什么一样,机敏地一闪身退回到我身边。而德洛丽丝的手上多了一盏酒精灯,火苗对准了但丁刚才的位置。

“不要趴在我的实验台上。”她像是也知道但丁必定躲得过去,若无其事地放下酒精灯,拿起西图匕首开始细细观摩。

我看见但丁望着她满意一笑,心里也暗暗笑起来,这两个人的关系还真是够亲密的。

“跟我来。”但丁说着走进内室,我跟了过去。德洛丽丝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手头上的事情了。

内室看起来是用来储物的,还有楼梯通向二楼。但丁握住一盏壁灯,分别向左右各转了几圈,然后用力一拉,壁灯如常地在墙上,地上的一块石板却移动了。

但丁向我伸出手,说:“你到下面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石板闭合后,陷入一片漆黑,我果真是什么也看不见,甚至就连在我身边的但丁也看不到。和我不同,由于恶魔的视力极限都远超于人类,但丁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健。

“你都看得见什么啊?”

“我们头顶上其实是有光源的。不过很弱,在我看来有点像星星吧。”

“那么点光能看清什么呀。”明知道是看不见的,但还是忍不住仰头往上看。

“不用看了,靠人类的视力是什么也看不到的。不过对于恶魔,这点光足够看清楚周围,以及……”但丁笑了一下,“你现在无可奈何地表情。现在该向右转了。”

他护着我慢慢改变方向,我不禁说:“我看不见你,你却看得见我,这感觉真奇怪。”

“听上去倒是挺浪漫的嘛。”

“哼!那是因为你看得见。”

“很快就到有光的地方了。”

又走了一段,到了所谓“有光的地方”——不过是空中浮着一张泛着红光的牛皮纸,这么微弱的光仅仅是让我勉强可以看到东西,而且这里还有一股让人难受的腥臭味。

但丁见我掩着口鼻解释道:“这是法术镇定剂的味道。”

“法术……镇定剂?”

“嗯,镇定剂可以提高法术施展的成功率,比如一些不稳定的法术或是庞大的法阵。有时候也会用来帮助学习者练一些特别难掌握的法术。”

“哦。那你这是……”我指了指那张牛皮纸,看上去并不像是但丁所说的那些情况。

“我嘛……”他说着,脸上浮现一层笑意,映着红光显得愈发狡黠,“姑且当做是用来稳定力量,好让我完成法术的吧。”

他所说的话总让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至于为什么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里的记忆,好像是一句话,又好像是一个场景,可能是记忆的角落太过偏僻,任我怎么思索,也找不到答案。这样朦朦胧胧的感觉,就像是窗子上蒙了层灰,怎么也擦不去,看着难受极了。

但丁慢慢将手伸向牛皮纸,嘴唇翕动小声念着什么,随之纸上的字逐行亮了起来,我这才看清上面的内容:

我在晨露中寻找

我于晚风中祈祷

她着一尘不染的裙纱翩跹而至

神秘是最美的装饰

在冰凌折射的光环下

一切的迷惑终有解答

一首没有标题的诗歌,看起来和每部法典上都会有的诗歌或者咒语很像。但丁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光球,随着他的动作,光球灵活地在指尖滚动。

这毕竟不是法典,我试探性地问他:“这是……法术?”

“当然啦!”光球在控制下移动,在过一个转角后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但丁一下子有些尴尬,“好吧……准确的说是这个小法术的半成品。我还没有完全塑造好它。”

我无言以对,只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变得更明显。

“你是觉得不可能对吧,但对我来说却太可能了,不然你看到的是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有……”但丁突然缄口,“这是个秘密。”

有?有什么呢?我盯着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反复几遍,最终还是放弃了。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能让你看得这么仔细的男人不过吧,我算第几个啊?”

“哼,原来你的‘秘密’是用来哄女人的啊。被你这样哄过的女人不少吧,你还数的清我是第几个吗?”

但丁干笑着耸耸肩,向我伸出手说“走吧”,然后我们就走回了那段对我来说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人在陷入黑暗后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我对但丁的好奇又浮了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他打破世界本原的定律。我回想着在书院读过的典籍,试图找到些信息,对于但丁在暗处悄悄地大量好不察觉。他对我满脸好奇的样子格外满意,所谓的“秘密”其实是欲擒故纵。

“既然说了是秘密,哪是你能想得到的啊,”他用力抿着嘴在笑,心里是预备好久的话终于说出来的爽快,“想知道秘密的唯一方法呢,就是用另一个秘密来交换。”

我终于明白自己被他算计了,他现在的语气就如同自己看中的女人快要到手一般。我向黑暗里瞪了一眼,结果就听见但丁强忍着笑说:“瞪错地方了,我在这。”说着在我面前站定,“我们来做交换。”

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欲望,热烈而又强烈的欲望。我低下头,有些怯懦地问:“你,想知道什么?”在我心里,唯一的秘密便是我的身世。而现在我终于摆脱了这个秘密所带来的包袱,可以肆无忌惮地扮演着光鲜骄傲的萨里埃斯小姐。但丁此刻会殷切地牵着我的手,要是他知道我不过是个私生女,那起码一半的殷切就要兑成鄙夷了。我忽然对这样的交换感到恶心,这恶心其实源于龌龊的秘密。

但是出乎意料地,但丁说:“给我讲讲你的梦吧。今天的和从术院逃走时的。”

“你想知道的只是这个?”我心里不禁泛起感激,感激他保住了我来之不易的尊严和名誉。

“其实我还想听听你的罗曼史,不过只能能下次了。”

我听着他万分可惜的语气,不由随心一笑说:“让你失望了,我可没什么罗曼史。”接着我就向他讲起了梦中的事情。

首先是逃出术院的那晚。梦里的我用冥想镜找来但丁,要他带我离开术院。我对他说的话竟和现实中我情不自禁说出的那些一模一样。然后,我们逃出了术院。上了马车后,但丁忽然想到,一旦术院动用冥想镜,无论我躲在哪里都会前功尽弃。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九转缠丝,让冥想镜对我失效。后来到了但丁住处,他在一箱箱稀奇古怪的收藏中找到这个东西,而梦境也就此结束。

“所以你醒来后九转缠丝时才会说是我告诉你的,你竟然把梦境当成现实了?”

“我……”恐怕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吧,“因为一切都很真实啊。再说了,从云泽的旁晚到森罗的上午,时间都是对的啊!”

“不光时间是对的,连说的话都是对的……这可能吗……”但丁喃喃自语着。

“大概……是我那时候一直太紧张了,所以睡觉的时候就做了这样的梦。一个梦而已嘛,有什么好追究的啊。本来就不是什么有道理可循的东西啊。”

“哦?那是谁因为一个没道理可循的东西就慌慌张张跑出来,还一口咬定有人要杀人啊?”

“你!”

“好了,现在说说你那个杀人的梦吧。”但丁特意把“杀人”两个字说得森森的。

在黑暗中讲这样的梦,心里不免要发毛。当我把一切都说完后,四周一片寂静,但丁没有给我任何的回应。我慌张地伸手去摸索,直到抓住他的手臂,小声叫他。然而但丁还是没有理我,我突然害怕起来。该不会他听到湮灭法典后,和那个男人一样,也起了杀心吧。想到这里,我想是被烫了一般猛地缩回手。

“喂……‘湮灭’法典,只是个梦而已,你……”我一点一点往后挪,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一直默不作声的但丁终于反应过来,他拉起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知道。我刚才在想事情,你不会以为我也要杀你吧,嗯?”也许是知道我害怕了,他终于没有用懒散的语气跟我说话,声音里多了些许温柔。

“有什么好想的,不就是一个梦嘛。”

“那就等回去在想吧,走吧。”他拉着我往外走。

“说好的交换呢,你还没说呢!”

“难道你喜欢在这种黑乎乎的地方听故事?”

“你在跟一位小姐说话的时候应该绅士一些!”

“我只对丑女人和我的女人绅士。卡罗琳·萨里埃斯小姐,请问你属于哪种?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出口,石板在头顶上缓缓移开,周围的一切变得亮堂。我对着但丁傲慢一笑:“我是你的第一个特例。”

但丁耸了耸肩,一脸没趣地说:“好吧,特例小姐,恭喜你重见光明。我还真是舍不得松开你的手啊。”

我重新戴上兜帽从内室走出来,德洛丽丝依旧在她的实验台前工作,一眼也没看我。不过我看着她把东西架在一团蒸汽中,或者将各种液体倒在模具里,感到十分有趣。她突然开口说话:“你为什么不把帽子放下来?反正我迟早都会看到你的脸。”

“迟早?”

“但丁带你去看了他的法术,你肯定是位常客。”她停下手上的事,看着我说,“再说了,我又不是男人。”

但丁带我来时也对我说过以后以后会常来的话,这两个人的口径还真一致啊。我笑了笑,把兜帽放下来说:“现在你才算是真正见过我了,我叫卡罗琳。”

德洛丽丝的眼里有惊的意味,她惊讶但丁带来的竟然是个人类,也惊艳兜帽下的容颜,一句“你好”竟没有说出来。她垂了垂眼光,但丁正好走出来,她扫了一眼但丁,言语跳跃地说了一个词“完美”。但丁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地回了一句“我们走了”。我重新戴上兜帽,虚荣心意外被满足的快乐在阴影里膨胀。

“那个叫德洛丽丝的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在路上我故作暧昧地问起来,“正在追求的?已经到手的?”

但丁不很自在地以咳嗽用手挡了挡脸:“咳咳……你很介意吗?”

“哦——我知道了。到手了又飞走的。”这次他干脆直接装作没听见。我心里更得意了,终于找到了软肋,我一定要好好奚落一番以偿还他之前对我的所有调侃。直到我们回到住处,但丁终于迎来了转机。

“这个时候,奥理欧一定呆在家里。你说梦里面他穿着马甲,不过我昨天就去了云泽大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今天穿的什么”但丁故作一脸无奈,“不过你说的那本法典,这里确实有一本呢,说不定真的就放在茶几上。”

我嚷嚷着虚张声势:“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故意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不想负责你的安全问题了。”

“不行!”我急得跺了跺脚,命令般冲着但丁大喊。他只是无动于衷叉着手站在一边。真是吃软不硬,我在心里哼了一句,是男人我就一定有办法让他们拒绝不了。我有意放软了语气,扯了扯他的袖子,娇声对他说:“是你带我来这里的,怎么能不负责啊,但丁……”

他转头对上我无助的目光,笑得有几分邪气,语气都快飘到了天上:“你温柔的时候,更容易征服男人,”男人的贪婪,我一边暗暗鄙夷着,一边继续听他说,“第一,我可是个负责人的男人。第二,我就是想看看你求我的样子,可不是贪图美色。”

“但丁!”

我磨磨蹭蹭地到了大门口,瞪眼看着但丁,怎么都不肯进去。他在一旁焦头烂额地又哄又劝,我就是不愿意再多走半步。梦境最后是自己昏了过去,至于生死不得而知。所以任凭但丁把各种保证说得天花乱坠,我也听不进去多少。直到我把他最后一丁点的耐心也消磨完后,他打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把我一个人仍在外面。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瞪着他躲在门后小声质问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但丁进了门,奥理欧正坐在客厅里。他不理会门外的我,说了声:“我回来了。”

“你还有心思在外面晃到现在才回来啊。”

但丁耸了耸肩,站在原地不动,偷偷向外瞄了瞄。我看不见奥理欧,但沙哑的声音却听得一清二楚。我靠在墙上,心里想着一切该怎么办,我到底要不要进去。外面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了,连路灯都是孤单的,彼此的光毫无交集。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奥理欧看着敞开的大门问但丁:“你怎么不关门啊,还有人在外面?哦对了,你不说带了个人回来吗?”

我在门外听到这句话,本能地就想跑。结果但丁眼疾手快地硬生生把我拉进屋。“你干什么啊!”我小声埋怨他,手死死扯着兜帽,背对着奥理欧。

“我还要问你在干什么,躲在外面不进来!”他也压着声音毫不示弱。

“我说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没什么,她,她比较害羞。”但丁随口应着,然后把我转过去面对奥理欧。

“是位小姐。”奥理欧眼睛就这样亮了,他把手上的书往沙发上一方,“漂亮的小姐一般都很害羞,我明白的。”

和梦中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衣着,以及沙发上那本一样的法典。奥理欧殷切地向我走过来,我感觉到自己开始发抖。

“啊!”当奥理欧试图掀开我的兜帽时,极度恐惧的我失声叫了出来。

奥理欧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又无措,无辜地问着但丁:“我的样子很可怕吗?还是,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说着双手胡乱在脸上摸来摸去。

“嗯……”但丁看了看我,心里想着还是赶紧把这个怪男人支走比较好,“你的脸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臭小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还被这位小姐看见了!真是太丢人了!”他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跑回房间。

“但丁,他……”

“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先跟我来。”但丁的声音里的镇静很有感染力,他拉着我来到三楼的一个房间。

“就是这里,九转缠丝。”这个房间就是收藏室,我指着角落里的一个个木箱。

“你手上的九转缠丝也是在这里找到的,不过那时候你正做着梦呢。”

但丁陪我回到房间,扶着我在床边坐下。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把梦中所见当成是一个梦。我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看见这些事情?甚至,我快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正常人。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我心烦意乱地白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记住你说的话啊?”

“我们身处的世界是早已设定好的命运的投影。”但丁很严肃地看着我,“以前我不能确定,但是现在,你就是我找到最有力的证据。”

命运的投影,这绝对是我面临过最沉重也最荒诞的东西。我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生怕透不过气来。“你的想法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的我只想着赶紧把自己撇干净。

“我现在来讲我的秘密。”但丁话锋忽然转变,“我能打破世界本原的定律是因为,我有特殊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