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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午后似乎在此刻停滞了，如同他的心跳一般，血淋淋地一片，凝重艰难地鼓动着。
“婚礼？”顾初阳声音沙哑，“她要……结婚？”
女人点点头，脸红的样子相当惹眼，“对，他们今天要去领证了……”
不等女人说完，顾初阳飞快地转身下楼。
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那种纷乱的躁动，不停地在他体内冲撞，某种东西试图冲破这个去壳，狠狠地爆发，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炸裂开来。
他等得那么久，等得那么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本以为终于能够再次把那个人拥入怀里，可是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从来没有想过徐可会结婚。现在的他仅仅是想象徐可和另外一个陌生脸孔的男人站在一起，都觉得胸口剧痛。
他一心一意，拼了命地回来，却从没想过徐可已经不在原地。
她有新的恋人吗？她会和那个人做些什么？她会不会向像前一样，忙碌在厨房里，就为了给恋人煮一碗热腾腾的面？或者依偎在沙发上为了电视上的小品而乐不可支？在每次进入睡眠前，都会交换一个晚安吻？
在闯红灯的前一秒，顾初阳才踩下了刹车。身后的司机把身子探出窗外，“他妈的，你是不是疯了！”
顾初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他真的要疯了。
好天气，好日子，民政局门口排着长队，在众多年轻的男女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和两年前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穿着简单大方的洋装，脸上是很淡的妆容——她牵着别人的手，微微笑着。
轰地一声，顾初阳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两年的噩梦，魔鬼般地冲动让他失去了理智。礼貌，教养，风度……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本能，极度失望和暴怒趋势着他不过一切地向徐可走去。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徐可回来。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好像对徐可动手了，又冲那个要和徐可结婚的男人挥了几拳……等他渐渐冷静下来后，他发现自己正开着车往城郊走，身边还坐着徐可。
他又恍惚起来，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除了身边的人。
顾初阳把车子一路开到郊外的树林里。阳光从树枝上斑斑驳驳地投射下来，最终透过车窗洒在他们身上。
顾初阳的视线始终落在前方一个小光斑上，他没有勇气回头，好像他一回头，那个人就要消失了。
仅仅是短暂的沉默就让车内狭小的空间变得闷热起来。
“够了。”徐可突然道。
顾初阳鼓起勇气侧过脸，看到徐可的表情像被遇到了绝路一样僵硬。
“顾初阳，你到底想什么样？请你送我回去，我不能把温郁丢在那里。”徐可把脸埋在掌心里，声音因此听起来有些发闷，瘦小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你真的要结婚？！开什么玩笑！”顾初阳抓着徐可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你根本不喜欢他！那个男人不是太可怜了吗？”
“他为什么会可怜？我喜欢他，想和他结婚，更想要孩子。”
顾初阳瞪大眼睛，半天才道：“你说谎。”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说给徐可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徐可不停地抹掉掉下来的眼泪，然后拼了命地去开怎么也打不开的车门。“混蛋……你放我走。”
顾初阳忍着心痛，一把抱住徐可，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冲动。因为他潜藏在骨子里的坏脾气，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对不起，我刚刚动作有些粗暴，你有没有受伤？”
徐可闭着眼睛摇摇头，“放我走……”
“我们两年没见了，居然一见面就吵架。”顾初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们先说点别的好不好，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样也可以，嗯？”
无论顾初阳说什么，徐可始终没有反应，只是坐着那里，和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重复着“放我走。”
这个样子的徐可，看得顾初阳胸口窒息得厉害。
“徐可……”他试图去拉住徐可的手。徐可却像碰到了病毒般地躲开他。
徐可用胳膊挡住眼睛，声音虚弱：“不要再逼我了。”
“徐可，我没有……”
“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顾初阳沉默地望着她。
“无论你要什么，我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失去了自以为的恋人，失去了心爱的工作，失去了唯一的知心好友，她什么都没有了。
“我要的，一直只有你而已。”
“骗子！”
“徐可，你不要这样。”顾初阳急切地告白着，“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想到情不自禁，想到不能自己，想到光是思念这种情绪，都让他觉得害怕。
“我喜欢你。”
“……”
“我以后会乖乖听你的话，也会乖乖念书，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会陪你吃饭，陪你旅行，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顾初阳低声地哀求着，“我真的会很乖，你别不要我……你不要和别人结婚。”
褪去那层阴狠的面具，过了两年，顾初阳似乎还是那个淘气的孩子。
一次，两次……她都被骗了，即使甜言蜜语再多动人，她都已经无法信任，顾初阳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提醒她她以前愚蠢的遭遇，在她遍体鳞伤的心里疯狂地撒盐。
“骗子，你这个骗子！你还想和以前一样把我关起来吗？你知道我还剩下什么吗？我只剩下这条命了，你要就拿去吧。我即使死，也都不想再相信你了。”
顾初阳凑过去，猛地用力堵住她的嘴唇。
徐可睁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逃脱，挣扎中，徐可终于找到了车门的按钮，触电般地推开车门逃了出去。
徐可心慌意乱，根本没想好自己该往逃。她只知道自己要离那个青年远远的，越远越好……
“徐可！”顾初阳立刻下了车，大步向徐可跑来。
徐可狼狈地跑了一会儿，跑出树林，顿时眼前一片宽广——是一条马路。
还没等徐可反应过来，刺耳的鸣笛声在耳边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徐可好像听到了顾初阳在喊她的名字。
车子开得很冲，快要挨到她的时候司机猛地踩下刹车。可车子还是因为惯性前进了几米，车前的保险杠撞到了徐可腿上。徐可一下子坐在地上，呆呆的，眼神中尽是茫然。
司机慌慌张张地从车上跑下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找医……”
话没说完，司机就被赶到的顾初阳一把推开。顾初阳就站在徐可面前，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张着，看起来就好像在瞬间没有了呼吸。
比起徐可，他更像一个险些遭遇生命危险的人。
顾初阳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没了，他连动都动不了，只是低头望着徐可，眼中是置入绝境的恐惧。
徐可尝试动了动腿，一点异样都没有，看来只是有惊无险。
顾初阳总算能动了，他慢慢地在徐可面前跪下。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颤抖地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地覆上徐可的脸，指尖冰凉得可怕。“没事……你没事。”
徐可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好像突然失语了，只能点了点头。
顾初阳终于呼出一口气，他虚脱一般的，双手撑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过了许久，他才平复下来，抬起头。
“回车上吧。”
“……”
“我不再逼你了，我送你回去。”
“……”
“你要怎么样都好，只是，别再这样吓我了。”
徐可别无选择，顾初阳信守承诺，一路上一言不发，最后把徐可送了回家。
徐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很久就知道了。”顾初阳苦笑一声，“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缠着你。你的……”他喉咙像被堵住般地顿了顿，“你的未婚夫肯定不会现在还在民政局等你，你先回家吧。”
徐可没有一秒地犹豫，打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朝家里走去。
顾初阳看着她的背影，就好像她一步一步地从自己的世界离开。
公寓的门开着，徐可在门口看到了几双客人的鞋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她没有逃避的想法，她必须面对所有的事。
她理了理头发，希望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但她对红肿的眼睛无能为力。
走进客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父母，杨京文，温郁，以及温家的父母。
*
“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这已经是钟铭第九遍问这个问题。
顾初阳下午回来时，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钟铭问什么他都不答。独自在房间闷了几个小时，才找到钟铭，来他一起来喝酒。
小地方的酒，即使是最贵的，钟铭也觉得不太好喝。他没喝多少，倒是身边的顾初阳一杯一杯地往下灌。
顾初阳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红着眼睛，“她要结婚了。”
“哎？”钟铭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顾初阳扯了扯嘴角，“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在排队领结婚证。”
钟铭咽了咽口水，“那你做了什么？”
“我把她带走了。”不等钟铭反应，顾初阳又道：“又把她送了回去。”
钟铭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
顾初阳摇了摇头，又替自己倒了杯酒，苦涩的滋味残留在嘴中。
钟铭看得出来顾初阳的心情，知道多说无益，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人都这样，别人犯/贱时不屑一顾，等人对你冷酷时，你又要犯/贱。这就叫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不是这样的。”
他一直都很珍惜，他把徐可当宝贝一样藏在心里，无论什么时候都舍不得她。
他只是太笨，笨到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或者说，他被爱上喜欢之前的自己骗得太惨太惨。
钟铭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呢？”
顾初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是了，他以后该怎么办？当一个人不能拥有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要忘记。
这也是这两年来，他唯一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