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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厄世传 第四十四章 火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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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终究会来。

他们终于到了,火焰山。

一身碧绿的铁扇站在一片火光中,尤为显眼。当然,不可忽略她手中那个三丈长的芭蕉扇。

“你们终于来了,欢迎”铁扇淡淡的说。

“你觉得她真的是在欢迎我们吗?”猪悟能小声说。

“嘘——闭上你的猪嘴!等着看戏!”唐三藏说道。

铁扇双手抓住扇柄,用力一挥,密不透风的火山竟然被分割开来,在孙悟空等人面前变成一条干燥的泥土路。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铁扇说完转身离开,进到石洞中去,而西游旅行团也没迟疑,跟着走了进去。

洞里陈设很简单,一张石桌一张床,还有摆放各种武器的石槽,里面的武器沉重巨大,大多生了锈。

铁扇坐在石凳上,毫不忌讳的点起一斗烟。

“这都是牛大哥留下来的吗?”孙悟空抚摸着每一件陈旧的兵器问道。

“啊,大概是吧”铁扇慢慢吐出一口烟:“要不然就是他买给狐狸精的礼物,呵,骚狐狸,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孙悟空转过头:“红孩儿在哪”

铁扇苦笑道:“不知道,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红孩儿没回来,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或者说,回不来了。

孙悟空一愣,垂了垂眼眸:“牛大哥什么时候。。。”

“很早以前了,又或者是昨天?呵,我不知道,我的儿子去哪了?他一定是又去山下种树了,都跟他说过了这里不能种的,种完也会被冰雹砸死,或者被火雨烧死,这孩子就是不听,唉。。。全靠一把芭蕉扇支撑着翠云山能行么”铁扇笑了,仿佛在自言自语。

“告诉我”孙悟空很坚定。

“你真的要听?”

孙悟空点点头,铁扇歪歪头,有些癫狂之态。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呢?装作不想知道不好么?啊!我的老公和儿子一起去钓鱼了,一会就会回来了~~所以我要在家等他们回来!”

孙悟空不理会她的言语:“我一定要知道”

铁扇大笑:“你会后悔的!”

五百年前

孙悟空随太白金星上天,本意是想在天上开战,不要牵连花果山的猴子和妖魔,但李天王偏偏不走寻常路。他晓得硬拼不是办法,于是要投机取巧,先断了孙悟空的后路,再作打算。

当他带领着万千人马下凡之时,花果山的众位妖魔早已有了拼杀的准备。

“一定要再战吗?”铁扇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依依不舍地看着一身戎装的牛魔王。

“当然!连普通的猴子和龙清儿这等女流都如此仗义不畏生死,我老牛岂能临阵脱逃!”牛魔王狠吐一口浊气,攥了攥拳。

“可我们的孩子才刚刚出生,你怎么就。。”铁扇眼里泛起泪光,牛魔王扭过头去。

“妇人之见!我老牛一生厮杀打拼,也未能有孙悟空这一刻的成就,若是我不去为他而死,这天下苍生,当真以为我老牛就想要在家和老婆孩子一起避世养老吗!”他气愤的一拳凿在厚厚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惨败的痕迹。

铁扇没说话,一直在流泪。

她怀中的孩子也开始大哭,牛魔王反倒是有些狠不下心了,但他还是没有回头看她们一眼,因为已经回不了头了。

“铁扇。。”牛魔王开口。

铁扇公主猛地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

“我走之后,别恨他,还有。。”牛魔王举起手护住自己头顶:“帮我照顾好玉面公主,她在辈分上也算是你的妹妹。。哎呦!”话没说完便被铁扇一扇子扇了出去。

“滚!你个死老牛一辈子别回来!”

牛魔王还是念着他的老婆孩子的,他把他最宝贝的芭蕉扇交给了铁扇,不知是用来给她防身,还是用来让她怀念自己。

而他这一走,真的再没有回来。

李天王在花果山放的火整整烧了七天,偶有苟延残喘的猴子妖魔也都没逃过一死,只有铁扇,借着芭蕉扇抵御着三味真火,在大火燃尽的时候用尽全力扒开身上倒塌的石墙,爬了出来。

四周一片狼藉,原本瓜果富饶的花果山却连一根草都难以找到。

而关于那场大战的细节,铁扇还是从一棵被烧焦的老树精那里得知的。

牛魔王死了。

他被三千钢戟刺穿了身体依然没有忘记向前拼杀,濒死之时,他大喊着齐天大圣的口号,用他那对固执的牛角撞断了三根天柱。

而孙悟空,据说被天打雷劈之后又丢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只怕再见英雄之时,只是一粒化入神仙口中的丹药了。

为何早知如此,却还是要赔上一条命呢?

铁扇想不通,也不愿去想。

她带着红孩儿离开了花果山,回到了她和牛魔王的家——翠云山。

这是唯一容得下她的地方,也是她唯一想待的地方。

她抚摸着生了苔藓的洞口,回忆着那些年与牛魔王一起生活的日子。

铁扇和牛魔王的相识开始于一条小龙。

那时铁扇刚刚325岁零67天,正带着自己从龙窝里偷来的小龙散步,便看见一座山由远而近狂奔而来。

在她思索着这座山会不会压死自己的时候,山却在她面前停留了几秒,抓起她的小龙就开始跑,气得铁扇追了四个时辰也没停下,直到那座山再也跑不动倒在地上,铁扇才一脚丫子踩上去,对着这座山拳打脚踢。

“我让你偷我宠物!我让你偷我宠物!我踹死你!我踹。。哎呦我的脚!”

铁扇气愤的坐在地上喘着气,那座山却动了动,岩壁上亮晶晶的大窟窿像是某巨型动物的眼睛。

“喂,你又打不过俺老牛,还不把它送给我,追我这么久干嘛!”那座山这么说。

铁扇一巴掌扇过去,山没有反应,却打痛了铁扇的手掌:“敢抢老娘的东西,老娘干死你!我打!哎呦!”

那座山打了个喷嚏,把铁扇喷了老远:“俺老牛还没见过这么执拗的妞子!我喜欢!”他大笑着,甚是欢喜。

铁扇抱着被吹歪的树,捏着鼻子嫌弃道:“闭上你的臭嘴!几年没刷牙了你!想追老娘你还嫩点!知道老娘是谁么?也是你这种杂交品种能高攀得上的?”

那座山狂奔而来抱住了铁扇:“以前你是谁俺不知道,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俺老牛的女人!哎呦!俺的眼睛!疼!”

铁扇狠狠锤着他的眼睛,嘴里不停咒骂着,拜访着他的祖宗十八代。

可到头来铁扇这朵鲜花还是插在了牛魔王的鼻孔里。牛魔王为喜欢浪漫的铁扇争夺来了整个翠云山,也就是他们今后的家,而那条为他俩牵线的小龙,则已经变成了牛魔王的坐骑,名为碧水金睛兽。

她走进洞中,陈设早已被磨得光滑,并结满了蜘蛛网,往日服侍她的丫鬟守卫也全都在牛魔王投奔孙悟空时离开了。

如今这翠云山真的成了她铁扇一人的,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孙悟空,却始终不见踪影。

她好恨,恨不得手刃了这个害她痛失丈夫、害红孩儿幼时丧父的仇人。

而她更想要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打这一仗!为什么要牺牲那么多弟兄只为了这不可能的胜利!

又或者她应该问问牛魔王,为什么要与他结为兄弟。

可这一切终究是不可能的,她不能去天庭找孙悟空报仇,因为她还有个没满月的孩子,她和心爱的牛魔王的孩子。

为了他们的孩子,她能付出一切。

自出生连穿衣服都需要丫鬟服侍的铁扇开始洗衣服做饭看孩子做打扫,原本白很细腻的手变得粗糙扭曲,而她的天生美貌也随着生活负担的加重一点点衰老。

她再也不是以前骄傲的公主了。

她只是个平凡的母亲而已,想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可天不遂人愿,上天不知从哪得知牛魔王还有个吃奶的孩子,便派人围剿翠云山。铁扇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她吐出腹中牛魔王留给她唯一的纪念——芭蕉扇,用尽全力维护着与牛魔王最后一点温情。

每次击退那混天的走狗,她自己也是遍体鳞伤。那时候她都会去翠云山山腰走一走,怀念牛魔王还在的日子。她终究想不明白,为何她放弃了复仇,放弃了牛魔王的性命,上天却还是不肯放过她。直到内心的气愤与不满再也不能被掩盖,她终于向那些要杀她的人发出了质问,可换来的确是仙神的不屑一顾。

“为什么要杀你?因为你是牛魔王的结发妻子!还带着牛魔王的孩子!”

“可牛魔王他已经死了!你们夺走了他的命还不满足!非要赶尽杀绝吗!”

天兵笑了:“凡是与孙悟空有粘连的,都得死!尤其是与他结拜的那些不知悔悟的妖魔!我们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天命不可违!逆天而行只有死路一条!”

铁扇恨得牙根痒痒,上面的天兵天将却笑得癫狂。

“哈,你是牛魔王的结发妻子,那这件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看在你就要死了的份上,老子就白送给你了!”一个天兵说着,抛下了个白花花的东西下来,铁扇接住一看,是块动物的毛皮,看这成色和骚气,显然就是那个破坏她家庭和睦的第三者——玉面狐狸的皮毛。

连这么一只小狐狸,天庭也不愿放过,更何况是牛魔王的亲生骨肉。

铁扇握紧了扇柄,用尽全力与天兵天将拼杀。

她终于明白,天庭不会放过他们,而她终究会年老力竭,再不能保护红孩儿。

但是。。。

她看着正在同空气讲话的孩童,还是咬着牙自己扛下了所有的天谴。

她要保护她的孩子,直到他长大,直到她死。

她就这么举着芭蕉扇在翠云山抗了五百年,直到红孩儿长大,红孩儿离开,天兵换了一拨又一拨,直到她被天庭称为“罗刹女”,直到那生机盎然的翠云山变成火焰山,直到她盼不到红孩儿,再也不想要举起芭蕉扇。

铁扇讲得似乎有些口干,拿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略带笑意踱步到洞口,望着满山的熊熊烈火,疯狂的大笑着:“你们还有谁能看得出来!这是我和老牛的翠云山!不是什么狗屁火焰山!他们夺走了我的丈夫和孩子,还想要得到什么!还想要得到什么!我又还能失去什么!我还剩下了什么!哈哈哈哈!”

她笑到癫狂,笑出了眼泪。那是她积攒了五百年的泪水,也是她沉淀了五百年的怨恨。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挥霍,便被那炽热的火焰山,吞噬得毫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