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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始有终 有始有终 第54节

陈准一路狂奔, 到家才想起小摩托落在了许岁家楼下。

他去洗热水澡,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完事后来到镜子前看自己的脸, 半晌, 抬起手来, 指腹慢慢蹭了几下嘴唇。

由于太兴奋,他半夜才睡着。

陈准先前在雪地里站了将近两小时,跑回来又出一身汗,再热水一击,紧接着出浴室没注意保暖, 第二天终于把自己折腾病了。

陈准从小到大基本不生病, 尤其高中以后, 体魄更是强健。

可病来如山倒, 他高烧不退,四肢酸软,勉强爬起来从药箱里翻了两粒感冒药, 就着苏打水吞下, 又头晕目眩地栽回床上。

这一觉昏昏沉沉睡到下午。

陈志远回来才发现儿子浑身滚烫, 赶紧叫司机拉着他去医院挂水。

临上车陈准通知父亲:“我有女朋友了。”

陈志远一愣,随即观察他的表情, “心想事成了?”

陈准脸色煞白,靠着车门才能稳住自己, 还不忘故弄玄虚, 朝父亲挑下巴:“您猜猜。”

陈志远这回可以肯定了, 心里很高兴, 却道:“不猜。”

“您不好奇?”

“万里长征第一步, 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孙子, 你小子才是好样的。”

陈准挠了挠头,“不说了,先走了。”

司机带着他挂急诊,楼上楼下跑一通,输上液已经傍晚五点钟。

陈准想起和许岁说好的今天见面,看情况要爽约,只能给她发微信说自己有事不能过去。

发送后,他盯着对话框等回复,这时志愿者群里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他退出来,点进群里,是有人转发过来一条求助视频,问现在谁能过去看看情况。

好巧不巧,这会儿所有人都忙着。

陈准刚想打字,对话框里蹦进一个令他十分敏感的头像,问是哪个位置。

有人回复在建设路。

许岁语音说,我过去吧,刚好离得不算远。

陈准心中一紧,啪啪打几个字,发了出去。

群里一阵静默。

陈准蹭了蹭鼻梁,赶紧又解释一句,说许岁是新人,单独行动容易被流浪狗伤到。

而此时,许岁刚好夹在车流中慢慢往前移动。

冬季里夜晚提前降临,青灰色的天幕好似染上几分车尾灯的红。

右侧是江,管制不严的地段仍有人在垂钓,对岸食肆遍布,流光溢彩的灯光倒映在水中。

许岁轻踩刹车,在路口前等红灯,她抽空看了眼手机,“你不准去”四个字刚好跳进屏幕。

她心脏“咚咚”跳得欢快,此刻文字仿佛带了情绪,那个人的占有欲快要溢出屏幕。

紧接着大家开始调侃两人,许岁脸有些热,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恋谈爱,已经一把年纪,竟肤浅地有些享受陈准带给她的新鲜感。

红灯不知何时转绿,后面鸣笛催促。

许岁收起嘴角的笑意,清醒几分,掉头去建设路。

陈准电话这时候打进来,许岁边接听边沿途寻找那些流浪狗。

陈准声音微微嘶哑,严肃道:“你人在哪儿呢?”

许岁也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陈准清清嗓子,低声命令:“你赶紧的,不准一个人过去。”

“我已经在这儿了。”

“那就回来,待会儿看谁有空了再说。”

“来都来了,我先看看吧。”许岁眯起眼,好像看到了视频中出现的那处建筑。

她打了把方向盘靠近,找地方停好车。

此处较偏,前方是建筑工地,流浪狗就在丁字路口旁的废弃砖房里。

天色已经很暗了,许岁打开手机电筒照明,在几块破木板后看到一双反光的眼。

许岁走近一些,才看清那狗通体土黄色,颈间带几缕黑色杂毛,嘴巴很长,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戒备。它瘦成皮包骨头的样子并不可爱,佝偻着背,压低头部,做着随时防御入侵者的姿势。

电话没有挂断,那边的人等得心急火燎:“什么情况?”

许岁形容说:“是只中华田园犬,它身下有个坑,里面藏着几只幼犬。”

“开视频。”

没等许岁接话,陈准已经挂断。

几秒钟后,他发来视频邀请。

许岁给陈准看了看周围环境,又将镜头对准流浪狗。

她慢慢蹲下来,先和它柔和地说了些话,并慢慢伸手靠近,尝试用最普通的办法与它拉近感情。

谁知那狗以为许岁来抢孩子,呲出牙齿,颤抖着嘴巴低声哼叫,面容狰狞。

“退后。”陈准大声说。

许岁立即往后挪开。

陈准在那边心急如焚,想要拔针头,被父亲司机一把按住了。

他此刻比较虚弱,没有多余力气和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比划。

陈准只好坐回去,紧盯手机屏幕,冷静了会儿:“许岁,你身边有没有吃的?”

“后备箱有我买给三友的狗粮,我带过来了。”

“给它一些,先别太多。”

许岁举着手机,用牙齿撕开狗粮袋子,听话地只在它面前倒了一小堆。

那狗犹豫着嗅了嗅,万事在饥饿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它暂时放下戒心,低下头两三口就吃完了。

陈准说:“再给,这次放远一些。”

许岁瞬间明白他的意图,依话照做。

这样反复几次,直到食物离狗两尺远。由于每次给的很少,它根本吃不饱,可是如果想继续进食,它必须离开身下的浅坑,也就是离开自己孩子 。

然而它双眼紧盯食物,僵持许久,却是深埋下头,反复去舔几只幼崽,始终未挪半步。

许岁有些动容,谁说牲畜只是牲畜,母爱明明没有物种之分。

“算了,回来吧。”陈准催促说:“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做救助才有意义,这样的流浪狗在南岭不计其数,我们顾不过来。”

许岁没应声,转头瞧了瞧外面的天空:“今天夜里有零下十度吧?”

“什么?”

许岁调转摄像头朝向自己,问陈准:“它的那些孩子在这种温度下能存活几天?”

陈准顿了下:“最多三天。”

一时间,两人都默默望着镜头中的彼此不说话。

远处塔吊上的作业灯在空中乱晃,投向墙壁的光影随之变换,使得这间陋室好似处于风雪摇曳中。

最后许岁问:“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了?”

陈准害怕她伤到,但还是给出下一个办法:“你车上有没有整理箱?”

“有的。”

“那你听好,去取整理箱,想办法扣在母狗身上,然后贴紧地面平移,直至驱使它离开那个浅坑,再把盖子顺底部插入,边插边尝试翻转箱体,困住母狗。”陈准说重点:“你紧接着要把那几只狗崽放进去,母狗才不会挣扎反抗……”

许岁边听边起身往外走。

陈准:“听懂了吗?”

“听懂了。”她乖乖答。

“注意安全,量力而行。”

“知道了。”许岁瞧着屏幕中那张与他年纪严重不符的严肃脸,弯唇笑了笑,挂断视频。

在陈准指导下,许岁顺利捉住母狗。

起先它呲牙吠叫,慌乱地啃咬箱子四壁,但当它的孩子回到身边后,它反而平静下来,没有母子分离,去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

许岁把整理箱搬上车,盖子移开一条小小缝隙,轻声说:“别害怕,我带你们回家。”

母狗望着许岁,那一瞬间,它眼神柔和至极,似乎接受了人类投递来的善意。

***

把它们送到孙时工作的宠物医院后,许岁先发微信告诉陈准,再发一条视频到群里,才算完成任务。

她开车回家时已经晚上七点钟,等红灯的间隙瞄一眼手机,陈准并没有回复她。

原本下班是要带三友去打狂犬疫苗的,想着可以和陈准见上一面,也被忽然而来的插曲打乱了。

许岁停好车,拎着包包和手提电脑上楼去。

拉开单元门,声控灯应声亮起,一抬眼,楼梯上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高高的个子,穿一件过膝羽绒衣和运动裤,臀部靠着栏杆,长腿无处安放,交叠着支出老远。

他正低头看手机,听到动静侧过头来,几秒后,又没什么表情地转回去,继续浏览着什么。

许岁在门口站了会儿,觉得他脸有些臭,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陈准不搭腔。

许岁讨了个没趣,拢紧衣服准备上楼。她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哒哒”作响,连上两级台阶,他整个人横在那里,许岁也不多话,目不斜视地迈腿跨过去。

谁知她前脚刚刚落地,后脚抬起时,陈准轻轻一勾腿,她整个人猛地向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