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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巧盖奶 “这是程之衔的意思?”

拿不出手。

又是训斥,苛责。

舒笛仰天长叹,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差,就因为我们未来方向不一致,我就一无是处,我有这么不堪吗?

混乱里她耳边响起小时候一家三口的一个普通夜晚,寄宿学校凌晨五点一刻准时响起的《外婆家的澎湖湾》,高中课堂上时不时有领导突然打开的铁板后门,跑兼职时被项目经理三番刁难.....

人潮挤挤,种种嘈杂声笼罩着舒笛,它们合力吞并她,不断将她淹没,坠入海底。

舒笛这会儿严重腹痛,身心疲惫。她头靠座椅,望向窗外,“对不起。是我...让你拿不出手。”

刘涟妮从后车镜里看她丧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情绪更加高昂。

她一气之下让方琳停车,直接把舒笛放回马路边上,车头一转打回春城。

7月份的下午两点半,室外气温平均38摄氏度。

空旷的马路上热浪腾腾,午后烈阳把舒笛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晒得滚烫。

滴滴前面还有两单,舒笛只好躲在路边树下避阳,手上机械式的补涂防晒。

她整日被废墟包裹着,好像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出去,一切皆是徒劳。

过了半晌,舒笛眼神逐渐回聚。面前的程之衔半蹲着,眉间尽是关怀。西裤膝盖处爬满褶皱,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她终于开口,“程之衔,你今天很帅。”

白色地板上一片烟灰,她维持这个姿态多久了?声音太过沙哑,喉咙干涩,唇齿干涸也挡不住她里里外外的向往。

“程之衔,我好羡慕你啊。”

他很是心疼,“羡慕我什么?”

舒笛不说话,垂头抱紧自己,脑袋上光洁的黑色盘发一丝不苟,宛如一只受伤的冷傲白天鹅,此时正躲在角落里独自舔伤。

程之衔看了片刻,“你家有药吗?”

后者微微动作,摇头。

他只好在手机上下单擦伤药品。依照舒笛的个性,自是不允许身体留疤,何况还是胳膊这么显眼的部位。程之衔又是一番联系朋友。

待事情一通处理完,他不动声色地褪去西服,陪她倚在柜子门边上,动作丝毫没有任何嫌弃。

程之衔右手揽住舒笛肩膀,将她额头倒在他的衬衫左肩。手指掌心微微薄茧,粗粝温暖。

“听歌吗?”

舒笛木然不动。他给她戴上耳机,手机里播放着那首skinny atlas的《hold me tight》,慵懒细腻的男声从耳机里传来。

孤独漂泊的野魂,舒笛看到旷野之林里有间温暖的草屋。房屋主人打开门,朝她招招手,他说快回来吧,炉上的番薯正热着。

舒笛撑在他身上闭眼假寐。

不多时,外卖药品到了。程之衔给她清理伤口。

旧伤刚好,又添新伤。舒笛指甲健康整洁,方圆形微露白色甲床。程之衔松口气,还行,甲缝里没有血迹。

胳膊上只有红色抓痕布满道道血丝,她皮肤白,四肢看样子像是做过激光脱毛。只剩血管青紫色筋脉尽显,密密麻麻印着。

程之衔手掌握住她大臂内测,另一手拿棉棒沾生理盐水。舒笛漠然置之,似乎没有疼痛的知觉,眼皮半阖,随他摆弄。

先消毒。手上棉棒点到小臂上肿起凸面的一条红色抓痕,舒笛反应过来,胳膊轻轻一抖。

红胀胀的胳膊,她这细皮嫩肉的。程之衔放下棉棒,轻轻吹舐伤口,“很疼吗?”

舒笛轻闭上眼,屏息静气。随即又睁开,目光扫向电视上挂着的长命锁。

程之衔放轻手上的动作,一条一条细细给她擦拭,动作轻得不像样,生怕再弄疼她。

不多时,舒笛告诉他,“我有点恋痛。”

抓破自己,头撞墙,咬舌头······这类自我破坏和伤害让她有种自虐式的痛快,那是一种精神抚慰。

痛感往下延伸,温热的体感和逐渐急促的呼吸,让舒笛骨子里的毁灭欲和破坏欲得到满足。她酣畅淋漓,情绪愈加亢奋。

说罢舒笛抬眼微笑,脸上一片祥和。

难怪她刚才专心致志,凝神屏气。合着是在享受,这一脸沉浸式满足看得程之衔身上横生一团怒气。

他拿过药膏,细细给她点涂,手上动作力度略微加大。这个角度下,舒笛抬头就能碰到他。

药膏一股薄荷味,凉凉麻麻,上身有点不可言喻的舒爽,有点像宫崎骏电影里的炎炎夏日。

程之衔手上不轻不重的力道有点微妙,令舒笛置身其中,面前是立式黑色大风扇,旁边是刚从桶里捞出来的冰西瓜。

舒笛缓生开口,语调轻扬,“程之衔,我们哪天一起吃个冰西瓜吧。”

有部纪录片,她想看很久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身边陪同。

“那只胳膊。”

程之衔轻轻放下她左边胳膊,臭着脸不搭理她的话茬。

舒笛抻过胳膊,再次问他,“行不行?”

程之衔缄口不答,面色冷冽。

德性!不理拉倒。

小腹不再稳稳作痛,舒笛拿起他放桌上的便利店简餐,豆浆变得微热,口感刚好。她一口饭团一口豆浆,情绪已然恢复正常。

程之衔冷声爆粗口,wo......什么。他语调有点性感,舒笛没听清,反正不是什么好词。

她只看到他英冷的脸上痞气十足,这副爱答不理的表情给他整个人都添上一层神光。

程之衔深呼一口气,沉声说,“我是真拿你没办法。”

太作了这女的。知道舒笛作,他还是止不住地心疼,完全撒不开手。

程之衔又问她,“你背上纹身什么意思?”

舒笛扭头往后看,纹身啊!那阵子她状态相当低迷,没有光泽,整个人一副松散疲惫感,颓得要死。

某个大学周末陪朋友纹身,镜子里女人只是一尊空壳躯体,眼里无精打采,尽是玻璃碎片,任何打扮也都成了东施效颦。她希望自己有点人气。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手机app机翻出来,当时直接搞了。

“ ‘les momifiés fanés’,意思是‘枯萎的干尸’。三年前搞的。那阵子想让自己有点精神劲儿。”

程之衔笑笑,“你也不怕换个软件又是别的翻译。”

舒笛咽下嘴里的饭团,继续说,“我试了,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褪色的木乃伊。”舒笛满脸乐呵,“简直了!!”太形象了。

凄凉荒芜的短句,如今舒笛能做到面色如春,细细道来。偏是脸庞又有种专注又漫不经心的慵懒,令程之衔流连忘返。

他心生感慨,思绪万千,继续问道,“那红的血迹呢?”

热烈,肆意,生动,鲜活。

舒笛擦擦手,沉默良久,“就好好生活吧。付出那么多了,不能白来一趟。”

*

刘涟妮给舒笛报的班在商业中心,每周二三五下午上课。直接把她时间夺走一半。

这天下午,舒笛再次去车库里,把刘涟妮去年给她买的那台红色小奥迪开到小区门口洗车店。

也就两个月没开。打开车门,灰尘扑面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尘封已久的千年干尸。

张希亮见状出门打招呼,向她吹流氓口哨,“舒笛!”

后者撑伞遮阳,满脸冷漠,抬头问他,“干嘛?”

“进来避会儿呗!”

亮子这人健谈,那天晚上的矛盾他们之前早已说开,二人气氛倒也算是融洽。

舒笛只是面冷,人并不难沟通。

于是他又打起如意算盘,说是程之衔前脚还说今天晚上想叫上她一起吃饭,大家都在。

舒笛看时间没有冲突,点头应下,随后开车去上课。

张希亮这边赶忙通知程之衔,让他把好酒给他备上,扬言“你兄弟我帮了你一个大忙。”

*

舒笛到地方比较晚,培训机构的教室人都不多,大多数人是自发性想提高自己专业技能才报班,加上学费贵,所以前排座无虚席。

简单跟老师打过招呼后,她起身走到最后面角落的位置,拂裙坐下。

理由很简单,有空调,避光。

错过三节课,舒笛听得云里雾里。不一会儿,她便把思想小差飘到桌前a4白纸上,有点大学公共必修课的意思。

“美女,你有带纸吗?”

坐她旁边的粉发女生小声开口问她。

女生左眼下边有颗褐色泪痣,挺漂亮的,还有些眼熟。许是这个年龄的美女都一个样,她没细想,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女生小声道谢,抽两张后还给她。正巧看到舒笛a4纸上写的内容。

“你也搞mcn运营啊!”

舒笛笑笑,“我本业是这个。”

女孩饶有兴致地点点头。不久后她传给舒笛一张纸条,她写到:我也正在做这个诶!!不过我还不红,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我叫齐晗。

舒笛看她笑眼盈盈,谁会拒绝元气可爱的美少女呢!她朝齐晗比了个ok的手势。

后者收到消息,兴奋难以言表,立刻打开手机给她扫二维码。

齐晗:[派大星握手:交个朋友].gif

舒笛笑笑,回复她一个同样的表情。

一节课下来两个小时,前排和后排的状态截然不同。

舒笛像是一个误闯者,建筑工程专业知识她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有兴趣,商人的项目管理思维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挺好,刘涟妮这钱她也算花得值!

下课后,有不少年轻人互相讨论专业学术和工作,开小差的齐晗也和大家打成一片。

机构课堂氛围很好,如果不想刘涟妮,舒笛确定还算有那么一丢丢兴趣。

齐晗看舒笛正在收东西,她向同学介绍她。舒笛简单同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后把桌上东西装进白色双肩包里便径直离开。

“美女,你东西掉了。”一个男生叫住她。

舒笛回头道谢,伸手接过蓝牙耳机,起身出教室。

*

蓉城知名五星级,交通一路畅通,位置挺好找,到门口有人给她停车。

舒笛在服务员带领下,顺着张希亮发的位置找到二楼。

打开包厢,眼前烟雾缭绕,美酒佳肴。

房间里只有张希亮和钟嘉诚那个贱男人两人。舒笛脸色微变。

“哟!来了。”

张希亮一看人到了,起身又是拎包又是给人拉椅子的。旁边钟嘉诚也跟着灭烟。

舒笛见状直觉没什么好事。

亮子问她,“能喝吗?”

舒笛冷声回答,“开车了。”

她和钟嘉诚不对付,后者安静待着也不出声,气氛慢慢陷入那么一丝尴尬里。

舒笛打开手机,问程之衔什么时候到。

张希亮看她低头扣手机,率先挑起话题,笑着跟她说,“橙子有够墨迹的哈!”

“嗯?”

他以为自己没说明白,补充道,“我是说橙子估计堵车了,一会儿准到!”

“对了舒笛!你看钟望跟钟嘉诚那事儿都整明白了,橙子也忙前跑后的。”张希亮给舒笛倒饮料,“大家喝一个吧!”

舒笛不以为然,“啊?”

“大钟!嘛呢?站起来!”

说罢钟嘉诚正身,又是一番表达歉意,捧起酒杯,先喝为敬。

摸不透这人模狗样的贱男人要干嘛,舒笛神情严肃,郑重回答,“冤有头债有主,你跟钟望的事得看他这个当事人!”说罢浅尝一口。

“啊!是是是!你跟钟望你们解决!可别连累舒笛跟橙子。”张希亮接下话茬。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舒笛左看看右看看,直觉不太对。

张希亮一路扯,上到程之衔开裆裤时期,下到解封这两天,把程之衔里里外外透了个底朝天。

舒笛笑道,“那他当时是不是一边肿着嘴一边吃星球杯?”

“那会儿大家都不知道有人会对可可粉这玩意儿过敏。我们那天下午吃了大半桶,橙子足足在医院住了一周。”张希亮也笑得乐呵。

“之后他就改喝牛奶,太逗了。”

钟嘉诚也接到,“他小时候上学起不来床,就说误食巧克力,百试百灵。到大学还用同一招,军训直接罚跑10公里。”

张希亮想起来那次,“对对对!那天下着雨,我们系的教官让姑娘们坐教学楼大厅看他跑。橙子当时迷倒一片儿无知少女。”

“打那回之后,我们宿舍整天床头飞情书,全被橙子冷着脸吓走。”

舒笛心想,是挺招摇!

“现在就比较有意思了!但凡有女孩一挨他,他就问人家,‘我买你行不行,咱俩82分!’人女孩儿都骂他变态。”

张希亮讲到点,直直切入主题,“不过橙子对他们公司网红也是真没得说!一个个都砸钱猛足了劲儿地捧。”他指指对面商场3楼大屏幕,“你看那广铺的,员工说想要,橙子最近休息也愣是给人安排上了。”

舒笛点头,“他是挺不容易的。”

张希亮话锋一转,“那你看什么时候合适,跟橙子签了呗!”

舒笛回过神来,“什么意思?”

合着在这等她呢是吧?

“你看,有橙子这么好的老板,咱们也都是熟人,你签给他多划算!”

舒笛面色寒戾,“这是程之衔的意思?”

“害!橙子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