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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怨 第234章 锁清愁

福佑斋短短十五天,果真能改变人的命运,三位太医医治永璜有功,均得雍正帝加赏;玹玗没有多言,所以一帮奴才也得到厚赐;郑妈妈还额外从熹妃处获得一笔不小的赏银。

玹玗能获得的利益当然最多,永璜结痂尽落之后,她留下帮忙清扫西稍间,亲自把所有床单被褥和衣物扔进火盆化尽,这一举动让几个小宫婢十分感激。

所有差事妥当完成后,郑妈妈请玹玗到花厅,这里早备下沐浴的香汤,三个宫婢捧着托盘候在一旁,郑妈妈亲自服侍她净身,因为旧衣服全部要焚烧掉,所以内宫早已送来一套全新的,就连发簪领巾都和宫婢的不同。

“这衣服是妆缎面料?”更衣时玹玗才注意到,新送来的服饰与涴秀的不相上下。

“是,今早景仁宫银杏姑娘亲自送来的。”因为玹玗给整个福佑斋的奴才留足了面子,郑妈妈这两天更是甘言好辞。“听说是皇上的旨意,以后姑娘的吃穿都和端慧郡主一样。”

悬疑点了点头,没在多问,由着宫婢为她梳头上妆,只是佩戴首饰时,她依然用旧日的木簪子,妆容也比较素净。虽然是雍正帝下旨,让她吃穿和涴秀相同,但始终仅为奴才身份,用度也由景仁宫决定,所以她还是别太过招摇。

从福佑斋出去,选玹玗享受到奴才中最尊贵的待遇,景仁宫的掌事姑姑和首领太监都来接她,涴秀和雁儿没来,她们在兰丛轩打点,玹玗房里的用品也有更换。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如果只是个普通奴才,照顾大公子妥当,也最多赏些金银珠宝,而玹玗所得到的一切,有些是雍正帝的旨意,有些是熹妃的添加,之所以不同,皆因她是帝妃之间的拉锯。

之前,才回到紫禁城当天,就转身去了福佑斋,春搜这段时期宫里所发生的事情,她都还来不及打听,只是朔望月那晚,她意外见到一个熟人,但只些许知道点,并不算透彻。且她当时好奇,为什么那个人要冒险去找她,行动太古怪了。

永璜早玹玗半天回到暮云斋,这会儿熹妃和涴秀都在那边,莲子和青露伺候着,雁儿传熹妃的意思,让玹玗好好休息,明日再去景仁宫谢恩。

苹花、汀草七嘴八舌的讲述了常嬷嬷被抓那晚的情形,当时涴秀心急,也怕玹玗的布局被识破,见常嬷嬷从雁儿房中偷出了钥匙,前脚刚跨进后罩房,就立刻带着人嚷了起来。常嬷嬷自是大惑不解,当然也百口莫辩,禁宫侍卫直接冲进来抓人,那些上夜打更的小太监跟着前来看热闹,偷盗罪名便坐实了。

常嬷嬷被扣下后,涴秀并未发落,而是交给景仁宫处置。第二日,熹妃让人把常嬷嬷绑着送回宁寿宫,又传话给和贵太妃,人送回去了,该怎么惩罚由和贵太妃看着办。

反正兰丛轩的奴才是没再见过常嬷嬷,和贵太妃有没有护短,他们也没处打听。

说完,汀草又顽皮得模仿了常嬷嬷当时的神情,雁儿则连声抱怨,说晚回来了两天,没造化看到那场大戏。

四人又说笑了一会儿,玹玗觉得有些乏了,便打发苹花和汀草去御膳房领些新鲜果子,天气越来越热,晚上她也没什么食欲,不如吃些酸酸甜甜的水果当晚膳,且雍正帝下旨增加了她的份例,正好拿些果子招待兰丛轩的众人。

“对了,我之前也忘了打听。”屋里只剩下雁儿,玹玗斜靠在炕上,闲问道:“宫里闹天花,除了大公子外,还有谁也染上了吗?”

“李贵人,和她的贴身宫婢。”雁儿侧头想了想,把憋了好几天的话全倒了出来,又叹问道:“那个宫婢是被扔到吉安所,每天只送些桑菊饮,基本就是等死。不过李贵人那边到时奇怪,她发病后就被熹妃娘娘安排到景山的福恩斋避痘,之前闹过一次自尽,可后来病好得比大公子还快,只是留下了全身的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此遭皇上厌弃,下令让李贵人长住那边,听起来像是有心冷落,却又派出了几位年老的嬷嬷过去照顾,旨意上还说,李贵人以后衣食用度不可缺,所有规制都和以前一样,但若再存心寻死,那她的母家都要受到牵连被治罪。你说皇上究竟怎么想的?”

“皇上是被人误导了。”玹玗低低叹了口气,遇上雍正帝是李贵人的悲哀,死并不可怕,活着被折磨,面对自己恐怖的样子,才是最可怕的。

“误导……”雁儿手上的动作瞬间停顿,诧异地问道:“李贵人是被设计陷害的吗?”

“嗯。”玹玗点点头,朔望月那晚,已经有人告诉她真相了。“这事牵连甚广,一时间说不清楚,你也别问了。”

“好。”雁儿应了一声,谨慎地推开窗,看清楚外面无人,窗户也不再关闭,只是坐到玹玗身边,低声道:“我回宫后,专门去过太医院见瑞喜,他让我告诉你,有时间寻个借口去钟粹宫。我想着,要不过会就去,齐妃娘娘也送了赏赐,格格和熹妃娘娘在暮云斋,要用完晚膳才回来,一会儿我陪你去谢恩吧。”

“倒是个机会。”玹玗想了想,撑起疲惫身子,伸了伸懒腰。“但别太急,把赏赐都整理好,等苹花和汀草回来,我们在过去。”

斜睨了玹玗一眼,雁儿故意一福身,打趣道:“是,玹玗姑娘。”

玹玗拉着雁儿的手臂晃了晃,娇笑道:“雁儿姐姐辛苦了,妹妹这几日实在太疲惫,这些不轻不重的整理活,就劳动姐姐帮我,全当宠我这一回吧。”

“好,离开撷芳殿那么久,总算是找回撒娇的性子了。”雁儿一时高兴,才会如此感慨,可话刚出口,方觉自己失言,默了一会,拉着玹玗到东侧间的罗汉床上坐下,把所有赏赐都打开了,并说道:“今天一大早,赏赐就纷纷送来,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放哪,就全堆在书房这边。几块衣料和整套的银饰是熹妃娘娘赏的;这两串珊瑚手珠是齐妃娘娘赏的;还有这对青白玉镯子,虽然成色不好,但你猜是谁送来的?”

“看你那副古怪的表情,一定是裕妃娘娘的赏赐吧。”在围场的时候,玹玗已经知道,当初在圆明园,涴秀吩咐李怀玉在梧桐院奴才跟前故意放的风声,这才是裕妃安分了许多,如今因为永璜之事,连雍正帝都厚赏,裕妃怎会不凑热闹。

雁儿在屋里跑来跑去,将东西分类放好,“我差点忘了,银杏姑姑还送来三盒喜饼,是给格格、你、还有我的。”

“喜饼?”玹玗微怔,宫里天花事件刚过去,谁会办喜事。“齐妃娘娘不是帮五爷解决了娶侧福晋之事吗?难道是四爷,又要纳侍妾了?”

她早知道熹妃张罗着弘历和那拉小姐的婚事,可眼下永璜大病初愈,嫡福晋尚未回来,这个时候娶妻怎么都不妥。

而且,也不知为何,想到这事她心里就会闷闷的。

“和两位爷无关,是景仁宫的喜事。”雁儿帮忙整理玹玗所得赏赐,又八卦地说:“你说熹妃娘娘怎么想得,突然要把秋菱配出去,人选竟是宫学的老先生,轮岁数都能做她爷爷,而且还是续弦。”

“是熹妃娘娘的意思?”玹玗觉得所有困乏瞬间变成了压迫感,诧异间脱口而出,问道:“赐婚是要请旨的,皇上应允了吗?”

“皇上怎么会过问后宫的事情,何况你忘了,凤印可是熹妃娘娘代执。”雁儿愣了愣,才又讷讷地说道:“咱们是奴才,嫁给谁还不是全凭主子意思,只是觉得奇怪,以前熹妃娘娘也蛮看中秋菱,怎么会这样对待她。”

“也对,自古女儿家的姻缘从不由己。”沉默许久,玹玗才低声长叹。

刚才只觉得心里闷,这一刻却是五味杂陈,她替秋菱惋惜,花样年华要断送在一个糟老头身上;但同时也觉得秋菱可怜,按其之前的行为,应该是雍正帝的棋子,现在却成了弃子。

转头望向窗外的梨树,未见花开时,已至花凋日,如果女人似花,那宫里的女人就如这梨花,娇嫩却脆弱,经不起无情东风的摧残。

玹玗就这么呆呆地望着花落花飞,感受着红墙宫院的冷凄,直到苹花和汀草捧着果子欢欢喜喜的回来,笑声打破了落花之境的寂默,她才收敛了情绪,和雁儿一起往钟粹宫去。

玹玗被齐妃留在正殿,翠缕带着雁儿去偏殿喝茶吃点心。

虽然玹玗没有明说,但曼君已经看出来,雁儿早已和玹玗在同一条船上。

曼君所说的事情有两件:

一是,安插在军机处伺候笔墨的內侍回报,准噶尔的议和书中又提到,汗王噶尔丹策零欲为长子喇嘛达尔扎求亲,并许诺立和亲公主为大妃,并保证其日后会成为准噶尔可敦。以此表现捐弃仇怨,寻求长久和平亲睦的最大诚意。

二是,秋菱的身份已然查清,和玹玗一样,都不是直接听命于雍正帝,她的中间人是年希尧,不过行动是经过雍正帝首肯。

原本玹玗和秋菱是雍正帝准备在熹妃身边的罗刹双鬼,之前有年希尧精心安排,所以玹玗并未正式承担任何事情,可现在折损了一个,虽然雍正帝暂时不会再对熹妃下手,但涴秀出嫁之后,玹玗就会成为雍正帝最有用的棋子。

现在所有的给予,在不久的将来,都会连本带利的讨回去。

“你不用担心,在皇上面前由我去应付,之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处理,你只要照我的安排去做,就不用承受任何烦恼。”

从兰丛轩回来后,玹玗只觉得心累,而曼君的这句话一直在脑海中盘旋。

不错,她只是棋子,曼君的棋盘不由她控制,她应该好好经营自己的这盘棋。

瘫软着身子,懒懒地趴在炕桌上,很快就昏沉睡去,可这一觉并不安稳。

大雾弥漫的朔望月,她好像在一个池塘畔,忽然耳边传来幽幽笛音,在看不清前路的情况下,只能寻声而去,终于她来到城墙上,见到一名潇洒的男子玉树临风地站在星光下,他姿态优雅地缓缓转过身,原来是弘历。

他眉眼充满笑意,笛音令人深深沉醉,可玹玗突然发现,地上冒出无数荆棘,并迅速缠上她的手脚,芒刺扎入皮肉的痛楚让她清醒了几分,应该逃离这种迷音,但理智却不能让她挪动脚步。

忽然狂风大作,她竟然被卷落城墙,坠入筒子河里,被荆棘缠绕的手脚害她无法自救,只能渐渐下沉。

“啊——”原来在梦中溺水,也会有呼吸困难的感觉。

玹玗猛然撑起身子,额头上冷汗涔涔,重重地喘着气,并反复提醒自己那只是一个诡异可怕的梦。

这是梦,仿佛又和现实相交,福佑斋的那夜也是朔望月,她听到的笛曲和围场陷阱中的相同,吹笛人一定是弘历。

因为心中的触动,从炕柜中取出笔墨香笺,只写了几行字,又觉得头脑昏沉,为避免再做噩梦,她还是舒舒服服的回到床上在躺一会。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听到有人进入她的房间,因为是熟悉的脚步声,小小的任性让她拉起被子蒙住头,赖在床上继续装睡。

忙了整日的弘历刚从军机处出来,听李怀玉说熹妃和涴秀在暮云斋,所有侍妾都围在穿堂卖乖。想着那嘈杂情形就觉心烦,先到弘昼的屋子坐了一会儿,快到晚膳时才决定回去,经过兰丛轩时,李怀玉八卦又善意的提醒,此刻玹玗用该在房中休息,所以他决定过来看看。

看了看装睡的玹玗,他只是露出一抹宠溺的浅笑,视线落到炕桌上的香笺,不由得微蹙眉头,眸色也变得复杂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