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杨戬 第八章 被拒

邓一年盛怒之下抱着杨戬离开仙庭,须臾之间飞回昆仑,将杨戬放到床上,伸手掌放在他额上眉心正中,运功法仔细查探一番,方才松了一口气。

那兰株虽是仙庭中品女仙,修为却是普通,加以毕竟不想杀死杨戬惹出大事,因此只出了七成力道。而杨戬这三日来得邓一年传授其神功九转玄元功入门心法,苦练不怠,颇有成效,导致杨戬所受的那一掌竟只是伤到他肋骨,五脏六腑倒还安然无事。

“我这是……死了么?”床上的杨戬呻吟了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邓一年“呸“了一声,道:“又说死字!有师父在,你死不了的!”

杨戬扭头见是师父,顿时又惊又喜,语无伦次道:“师父!怎么……怎么你回来了……”

邓一年见他如此,心中一软,也有微微的欢喜,点头道:“嗯,幸好我存了个心眼,不然等过段日子再回来,估计就看不到我的小徒弟了。”

原来他离了天门之后往南域方向飞了一程,心里终究放不下,又折了回来,隐了身形过了天门,追到了紫云宫门前,刚好见到兰株要对杨戬下手,大怒之下,就一拳打死了兰株。

杨戬问道:“师父,那你把我带回来,怎么向仙庭交代?莫非你不去南域了么?”

邓一年淡淡道:“仙庭中人将你伤成这样,是他们需要考虑怎么向我交代才是。南域么,还是得去,不过……”他皱眉略做沉思,而后起身道:“你先在此休息,用我教你的心法调理下内息。我须出去一下。”

杨戬急急唤住师父,一脸献宝的表情说道:“师父,那套心法十分灵验啊,那只大母鸡打我的时候,我竟然能发出一个小火球了!”

邓一年愣了一下,随即响起那个被他打死的宫女,身材果然有些儿像母鸡,忍不住笑了:“哦?你是说那位穿黄色衣裳的宫女吧?你为何要去惹她?”

杨戬急了:“我没有惹她,是她先骂我小野种,我才骂她的。”

“原来如此,那她死得不冤了,”邓一年点头道。

杨戬怔住了,脸色大变,喃喃道:“她死了?被我那团火球烧死了?不可能啊,那点火……”

邓一年又好气又好笑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别做梦了,你不过才学三天道法,初通皮毛而已,自保尚且困难,遑论杀人了。是师父见她打你,一怒之下杀了她。”

杨戬打了一个哆嗦,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难以置信,又似乎不愿相信,似乎十分解恨,又似乎于心不忍,各种滋味涌上心头,难以言说。

邓一年见他脸色突然苍白,十分不解,又坐了下来,担心地将手伸过去探了一下他体内气息,道:“徒弟你没事么?”

“没事,师父,”杨戬怅然道,“那只大母鸡是蠢了点,我那时候确实很想杀了她,可是……”他渐渐语音低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

“啪”,邓一年怒了,重重一掌拍在他头上,“可是什么?杀都杀了,你还为那种女人哭泣不成?小小年纪心事就这么多,思前想后,多愁善感,都如你这般,还做什么神仙?几万年的岁月,愁不死你?”

杨戬愁眉苦脸揉着头道:“师父,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受伤了你还这么重地打我?”

邓一年瞪眼道:“我还嫌打太轻!你快快把你那套凡人做派收了起来,像你从前那样做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小子,强过你现在这种长吁短叹无病呻吟的糟心模样。”

说罢愤愤起身,负手在后快步出门而去。

邓一年出得观门,步伐停了下来,心中犹豫不定,站在观外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隐了身形往北飞去。

与凡间许多城镇按方位划分城区不同,昆仑城分内外两个部分,横向上昆仑城如同一颗年轮仅仅三年的树根,外城呈环状处于最外围,外城以内是内城,内城以内是昆仑山山体绕内城,据传其中有无数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支撑天宫的天柱也在内城之中。

内城是昆仑城的禁区,被布下了许多道结界,据说即便是凡间最强悍的元婴修士都无法破开这道道的结界闯入内城。

内外城之间唯一的出入之处就是昆仑城主府邸。曾有胆大的结丹期修士试图通过昆仑城主府闯入内城,可惜刚迈上府邸墙头就被一道惊天动地的雷光劈落尘埃,丹碎人亡,成为死在昆仑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据说这道雷光出自昆仑城主之手,如此高明的道法,如此霸道的气势,分明在告诉世人……-敢靠近内城者死!

但如此重重阻碍,在邓一年面前直如无物。他径直从看守城主府邸正大门的两个门卫面前飞过,熟稔地穿堂入室,直奔与府中正后门。说是正后门,其实此处只是一大片竹林,细细密密,挤挤挨挨,在竹林之中,有一条鹅软石铺成小道,曲折蜿蜒。邓一年迈入小道,顿时一阵风起,竹林摇曳如波浪,唰唰有声,竹叶尖好似迎客一般齐齐点头。

“什么人胆敢擅闯内城禁地!”叱喝之声响起,前方小道之上亮起已道白光,现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个英俊少年,一身明黄锦衣,手中一柄寒光流动的宝剑直指邓一年。

邓一年冷眼一扫少年手中宝剑,正要开口,忽然一声女子说话声音从少年身后响起:“华儿休要无礼。”

少年忙收剑敛眉往旁一让。一个女子袅袅婷婷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眉若远山,眼似深潭,肤若凝脂,眉眼如少女一般妩媚娇柔,却满头白发,神情落寞,一身白衣轻纱随风飘动,清雅曼妙,无与伦比。

那女子淡淡说道:“华儿,你退下。”

名为华儿的锦衣少年应了一声是,躬身退下。

女子转头,眼波如水,深邃而明亮,平静地看着邓一年,却不说话。

邓一年微笑着道:“好久不见,想不到你风华不减当年,依旧如此清逸出尘。”

女子正仔细打量邓一年,闻言身子微微一动,微蹙双眉,眼光突然变得迷惘又忧伤,轻声道:“当年?”

她垂首,自语一般喃喃着:“当年如何我已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了……”

见他如此,邓一年心中也生了许多感慨。两人近在咫尺,却一万多年不相往来,想那时光飞逝,白云苍狗,纵然能留得容颜不改,修成不死之身,心却已如古井,再难有一丝波澜。

“玄妹,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女子低声笑了,却不回答,道:“你今日来找我可有何事?”

邓一年有些儿尴尬:“玄妹,一万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这般冷漠,何必如此?”

女子看他一眼,眼中委屈之意难以掩藏,突然雾气弥漫,蓦然转身,背对着邓一年,似不愿让他看见脸上的神情和眼中的水光,语音冷淡地说道:“你若无事就走吧,我与你并无话说。”

“你……哎,”邓一年知她本性执拗偏执,只好放下思绪,开口道:“我此番来确实有事相求。”

“说。”

邓一年道:“我新收了一个徒弟,姓杨名戬。仙庭令我前往南域除掉妖王,我想将杨戬托付在此处一段时日,待我事必就回来接他。”

女子转身,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露出一丝惊异来,道:“你竟愿意收徒了?”

邓一年听她如此说话,心中想起南昆,顿感脸热,沉声道:“莫非你又想跟我抢徒弟?这个徒弟你可抢不走,他不是南昆那种人。”

原来这女子正是仙帝南昆的授业师傅洞玄上人。听邓一年言语中浓浓的不满,她嘴角露出一抹冷淡的笑:“我何曾抢过你的徒弟,是你自己不争气留不住他。”

邓一年挑眉:“我留不住他?我……”他刚想辩解,却想起此来目的,忍气道:“也罢,此事不提也罢,你究竟肯不肯收留杨戬?”

“此事绝无可能。”洞玄十分干脆地一口回绝。

“这是为何?”邓一年忍着气问道。

“我不想见到稚龄孩童。”洞玄面无表情地说道,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邓一年愕然,来之前他意料到洞玄会拒绝,也猜到她可能有的各种托辞,因此早已想好了一番说法,不料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转念一想,似乎她有此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玄妹,我记得当今仙后辛眉拜入你门下之时,尚在襁褓之中。”邓一年斟酌着语气,缓缓说道。

“辛眉是他托付的,你莫非忘记了?他交代的事,我能有任何异议么?”洞玄抿唇,神情微微苦涩。

“他?”邓一年身子一震,脸上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似是敬畏而苦涩,似是庆幸而不甘,一个清瘦英挺傲气凛然的身影浮上心头,许久,他终于摇一摇头,仿佛想要忘却和甩去什么羁绊一般,道:“玄妹,我难得求你一次,看在我们曾经血……”他张了张口,似是极难启齿,含糊着带过这句话继续道,“……曾经那么要好的份上,你帮我这一次,此后我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再来烦你。”

洞玄听到“曾经血……”,瞬时脸涨得血红,一脸的羞怒,即刻便要发作,听他改口,才勉强忍耐着冷声道:“我不明白,你去南域,将杨戬放在你敬仙观中有何不可?为何非要死乞白赖地求我收留他?”

邓一年长叹一声,当下将杨戬来历以及这段日子所遭遇的经历一一与洞玄说了一遍。

“而今想起当年陆瑶下凡之前的情状,必是有人威胁以致她惊慌失措逃离昆仑,想来这也恰是她自杀而死的诱因。那杨天佑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离家前向老山龟所说的言语也似另有隐情。我只怕这其中真有什么玄机内情,会伤及我徒儿,因此我才来求助于你,这天下之大,也只有玄妹你能让我安心托付了。”

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洞玄眼中怒意稍减,默然沉吟片刻,面对邓一年求肯的眼光,缓缓道:“既然如此,你就将杨戬带在身边罢,想那南域妖王再如何难缠,也经不起你一把火烧。我是绝不愿再见到那般胡搅蛮缠的稚龄少年的。”说罢也不待邓一年说话,自顾自往竹林中去了。

“好!好!好!”邓一年气急跺脚,向着洞玄背影喊道:“你既如此绝情,那此后也莫来求我!”言罢怒转身躯,大步离去。

清风徐徐,吹动竹叶,发出哗哗之声,地下钻出一个头上挂了几片竹叶的少年,正是洞玄称为华儿的少年。凤眼之中光芒闪烁,少年凝视着邓一年远去的背影,沉思许久,突然露出苦涩的笑容来,甚至带了一些与年龄不相称的悲凉,喃喃自语道。

“有趣有趣!果然是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