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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庶女 47.初入宫廷

巳时刚至,皇帝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太子陪政其左右。

晋王新婚,此刻正领着晋王妃入宫面圣,皇帝听得小宦的禀报,笔尖在朱砂墨盘里沾了沾,在已经批阅的折子上划了一笔,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让他先去凤仪宫等着。”

小宦领命退下,太子在一旁翻阅皇帝批奏过的本子,晨间的日光从折叶窗隙里透过,洒在那身鹅黄色的长衫之上,与帝王有着七八分神似的眉眼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二弟新婚之日,起得可比平素都要早啊。”

皇帝后宫妃嫔较少,膝下仅育有三子,长子萧湛,为皇后所出,文韬武略、品性极佳;次子萧翊,容妃所出,因其放荡不羁,故而皇帝对他疏于管教,其所作所为,皆是睁眼不见;三子萧玉,淑妃娘娘所出,因其母之故,三皇子自幼便得圣宠,后淑妃因偷人之罪被皇上打入冷宫,淑妃不堪冷宫之苦自尽身亡,三皇子自此大病一场,待恢复之际皇帝竟发现他在病中时因高烧过度烧坏了脑子,至此便痴傻不堪。皇帝盛怒,将照料三皇子之人尽数发配至塞北,用药的御医也遭受牵连。

皇后怜他年岁尚小,且有丧母之痛,便将三皇子留在了身旁,视如己出。

皇帝放下折子,揉了揉疲乏的眼睛,眉头不经意地拧在了一起。

萧翊这么多年来都是纨绔不堪的模样,不问朝政江南塞北地游天玩地,但凡在王府待着,必是笙箫不尽昼夜难辩,新婚之际不忘携王妃入宫面圣,已属难得。

“这些日政务繁忙,你也累了,去凤仪宫让你母后给你炖点汤补补。”皇帝起身,缓缓说道。

太子立马上前扶了他一把,不免有些困惑:“二弟入宫面见父皇母后,儿臣便不去了罢。”

孙安替皇帝整理着微有折痕的龙袍,皇帝看了他一眼:“那这堆未批的奏折,你就替朕阅了吧。”

太子一惊,随即笑道:“今日还不曾向母后问安,这便随父皇一道过去。”

经由小宦通禀后,晋王的马车便向皇后的凤仪宫行去了。

虽做了许久的侯府小姐,也嫁了个王孙贵胄,可一入得宫门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帝王气息就迎面扑来了,压得温明姝透不过气。

主持六宫荣宠不衰的女人,必是极度圆滑,自也心思缜密,此番首要所见之人竟是皇后,她的压力实在是太多巨大,手心有潮汗冒出,甚是惶惶。

红墙墨瓦森严肃穆,巡守的侍卫一波波地穿行而过,个个皆是铁面铜目,一派凌然之色。

自打入了宫门后,萧翊便瞧得她面皮紧绷,连瞪自己的时间都没了,他的心又软了几分,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轻抚墨发,淡淡道:“有我在,莫要担心。”

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略有颤抖,便紧了紧手臂,问道:“嬷嬷教你的规矩你还记得吗?”

“都记得。”温明姝十分乖巧地应答道。

她喜碧色,今日着了身湖绿襄花滚边的襦裙,天气渐暖,褪了繁复的冬衣,娇俏玲珑的身段赫然显现,尤其是那细腰,盈盈一握。

萧翊的心彻底化开:“那些规矩,你只消记得皇宫里的便可,王府是我的,我听你的,府中规矩,可尽数抛开。”

只要她高兴,如何都行。

马车在朝云门前便停了。刚一下来,就有两名着粉花降色小褂的宫女迎了上来,颇为有序地对二人见了个礼:“奴婢见过晋王殿下、晋王妃。”

萧翊扣住温明姝的手,跟着两名宫女入了朝云门,穿过几条迂回小径,两道皆植满了奇花异草,如此走了约莫一刻左右方才来到凤仪宫前。

这条路是由皇宫正门入凤仪宫的必经之地,若从皇帝的寝宫过来,则可直行大道,龙辇可至,无任何阻碍。

在马车里坐了许久,蓦地下地走动,大腿的疼痛瞬间蔓延扩散,直达天灵盖,冲得发跟直竖。

因为疼痛,她用力地抓紧了萧翊的手,指甲恨不得嵌入他的皮肉里。

“若夫人走路困难,我可背你进去。”萧翊忍不住低头附在她的耳畔轻轻戏谑了一番。

温明姝不予理会,面无表情地甩开了那只手。

入了凤仪宫的正门,阔院之中花木满园,正门靠左十步之远有一棵硕大的梧桐树,树身粗大,约莫两三名宫人结臂环抱方能入怀。正值暮春,梧桐新叶初发,一派浅绿。

殿前早已有数名宫女在此等候,见得二人跨过了正门,当即上前相迎。

皇后娘娘着一袭彤色长袍于正殿坐定,丹红的唇用脂膏衬得她肤如白脂,妆容较浓,却是艳而不俗。高高梳起的两鬓附有银色簪花,发髻左右各有一支紫玉步摇,虽已入不惑之年,可面相生得及其娇嫩,容颜不曾有半点衰老的迹象,附有几抹浅笑,宁静祥和。

入了殿门,便有两个宫女将备好的赤色绣有花鸟的蒲团铺开,萧翊和温明姝一左一右依次跪下,循着嬷嬷教她的礼数,双掌折叠举至齐眉,待袖口垂摆停止,方才毕恭毕敬地躬身施礼。施礼时,手臂不可低于头心,这才开口问安:“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语态祥媚,以缓为主。

皇后娘娘位主六宫,长袍之上的秀凤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翱翔。

她并没有开口让这位新嫁入皇室的女子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脸上的笑容不增不灭。

萧翊跪在一旁,能清晰地察觉到身边之人在微微颤抖,双拳于袖中紧握,眉峰冷俊。

“平身。”片刻后,皇后娘娘绵长地启了齿。

嬷嬷教导过她,见礼之后,娘娘若说平身,便只能收回见礼之姿,仍要保持跪地之状。

萧翊瞥了一眼额头渗有细汗的温明姝,眉头如何都展不平了。

皇后不动声色地瞧了瞧他,随侍的沈嬷嬷将备妥的茶具之类呈至晋王妃眼前,她便循着记忆捻了一枚干枣、两枚香莲子、三片清茗叶,寓意鸿运当头、开枝散叶。

而水则只盛七分,不可过满,否则视为大不敬。

以掌心感知了一下茶水温度,这才盖好琉璃色的茶盖,直起身前倾几许,低头道:“母后,请用茶。”

若论谨言慎行,此刻应唤其“皇后娘娘”,可即为新婚之日,便应如民间那般改唤称谓,晋王尊皇后为母后,那她必是随夫称唤。

皇后接过茶浅酌一口,面上笑容愈渐浓烈,搁下杯盏,道:“都起来吧。”

沈嬷嬷立即上前将她扶起,萧翊也一并起身侯在了一旁。

“明姝,过来。”

蓦地被皇后这样一叫唤,温明姝头皮一紧,但还是听话地去了她的身边,却见皇后拉过她的手,从腕间取下一只浅碧色的镯子套在了她的腕上,笑道:“好玉养美人,这镯子跟了本宫多年,虽没将本宫养成倾国之姿,倒也滋润了不少。它的颜色与你这身裙襦相得益彰,今日本宫将它赠你,便是让你与翊儿恩爱白头。”

萧翊礼貌性地笑了笑。

皇后继续道:“翊儿他平素喜好游玩,如今你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切记要约束约束她。女人虽是嫁夫随夫,但也为相夫教子者。夫对,则随之,夫不对,便劝其改之。”顺道又嗔了一下神情古怪的晋王,“翊儿你也是,既已娶妻,便不可再没个度了。”

萧翊毕恭毕敬地像她作了个揖:“母后教训得是。”

古有美姬惑君祸国者,此女模样极佳,萧翊生性风流,且不顾皇上反对要娶这么个庶女为正妃,大有鬼迷心窍之意。皇后虽不是晋王生母,却也有为母之责,这女子既已嫁入皇家,那么丑话自然是要说在前头了,此般委婉告诫,想来出生书香世家的温四姑娘应当能够听明白。

其实这话温明姝是没怎么听进去的,自那枚从皇后手上扒下来的玉镯套进她腕上时,便如同有坨玄铁绑在臂上,扯得她臂膀酸麻,仿佛快沉到了护城河里。

这皇后娘娘虽面露慈祥,然而于她来说竟是有几分阴冷,这种感觉,犹如置身于六月的烈日下打摆子,浑身难受。

不多久,殿外便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双腿又疼又软,手臂沉重不堪,听闻这声喊叫,温明姝只觉眼前有块黑幕兜头罩下,耳畔嗡鸣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