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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之正妻不下堂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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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姐儿闻言,果然动容。

容蓝雪继续道:“我们被遗弃在容家村十几年,无人问津,而今又换作你娘被弃,说到底,都是爹的错啊,他不该——”

谁知话未说完,就被青姐儿打断,只见她柳眉紧颦,激愤莫名:“雪儿,我既然叫你一声姐姐,你怎能没个姐姐样儿?为人子女,不可言父母之过,你娘是怎么教导你的?纵然爹再有不是,也不该我们来说,不但如此,若听见别人议论是非,你也该挺身而出,多加维护才是。而今你居然在我这妹妹面前讲爹的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

她越说越恼,竟挣脱容蓝雪的手,独自进私塾去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刺了一句:“姐姐确是该好好来念一念书,学些为人子女的大道理。”

容蓝雪被骂得哑口无言,倒并非因为羞愧,而是无奈于古今观念的巨大差异。在她看来,容天成就是那停妻再娶的陈世美,无情无义,即使再怎么被青姐儿骂,她也不会改变这个观点。她只是错在不该同一脑子古人思想的青姐儿谈论这个,真是被骂了也活该。

怜香在旁动了动嘴唇,但最终甚么也没说,只是催着她赶紧进去,免得先生责罚。

容蓝雪整了整衣裙,肃容而入,私塾内顿时安静下来。一青衣男子立在讲台前,一手执书,一手背在身后,侧首朝她看来。容蓝雪抬头看去,只见这男子大概连三十岁都不到,眉目清秀,一身浓浓的书卷气。这同她心目中的夫子形象相去甚远,以至于愣了一愣才想起来上前行礼,口称先生。

她早就听人说过,容府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姓刘,学识渊博,为人和蔼,却不曾想他这般的年轻。不过这个年纪的读书人,不都该去博取功名么,他怎地却委身于这小小的私塾之内?

容蓝雪在这里暗自疑惑,那厢刘先生已是指着她,出言问询众学生:“你们谁愿与她同坐?”

“我不愿意!”

“我也不愿意!”

几个声音不约而同地从教室各处响起,却都是一个意思,不愿同容蓝雪同坐。她竟是这般地不受人待见?容蓝雪微微诧异,抬眼朝下望去,这教室内,摆的都是双人桌,其中有两个空位,一个在二姨娘所出的三小姐绛姐儿旁边,一个在三姨娘所出的四小姐绯姐儿旁边。

这两人容蓝雪都只见过几面,没打过交道,更不明白,她们为何不愿同自己一处坐。难道是因为叶氏和离出府,所以她们合起来欺负她?可她嫡长女的身份,是容天成亲口承认的,而且她又没得罪过她们……

她正疑惑,就见坐在最后一排的朱姐儿猛地站起来,抱起自己的书,走到绛姐儿旁边,道:“我同三姐坐,大姐坐到我那里去。”

谁知这样绛姐儿也不愿意,道:“我一个人坐惯了,八妹妹,哦,不,是九妹妹,你还是回去罢。”

朱姐儿气得满脸通红,非要坐下,但绛姐儿比她大好几岁,轻轻一推就把她推开好几步,她争不过绛姐儿,只好把目光投向绯姐儿,可绯姐儿是三姨娘的女儿,她们前不久才打过一架,怎会让她?她瘪了瘪嘴,哭起来:“你们欺负人!你们不就是看着叶大娘被赶了出去,太太又要卷土重来,所以心里怕了么?你们这些小人,就算要讨好太太,讨好二姐,也不用去欺负大姐罢?”

原来是这么回事,而今叶氏已经离开容府,再无回归的可能,而江氏虽然也已经离开,但容天成的态度摆在那里,只要江氏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回来重新做她的太太。形势如此,府里的姨娘们自然轻易作出了选择,而她们的态度,自然会影响各自所出的庶子庶女的态度。所以,无论容蓝雪怎么做,有无得罪人,都注定要受人欺负了。

只有素来富有同情心的朱姐儿,肯替她出头,虽说仍是以失败告终,但容蓝雪仍是满心感激。她掏出帕子,上前替朱姐儿轻轻擦去眼泪,笑道:“不就是一张桌子么,哭甚么鼻子。”说着,转向刘先生,俯身一礼:“因为我耽误了大家上课,实在过意不去,但我也不能没桌子坐,不如让人去帮我另搬一张来。”

刘先生旁观许久,都不动声色,只在听到她这一番话后,眼中现出赞许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容蓝雪便走出门去唤怜香:“去搬一张桌子来。若是不结实,仔细你的皮。”

怜香闻言大骇,自她被借去跟了容蓝雪,就没有一天不担惊受怕,生怕江氏哪日回府,会疑心她早已同容蓝雪勾结,不然为甚么容蓝雪不借别人,偏偏就借了她?刚才朱姐儿的话,她听得一字不落,正是有打算在那桌子上做些手脚,好以此显示自己对江氏的忠心。那哪知还没动手,就叫容蓝雪看了出来,怎能不惊?

有容蓝雪警告在前,她再不敢动手,只得老老实实地叫了个小丫鬟帮忙,把蓝苑中的一张黄花梨的书桌连椅子给搬了来,摆到朱姐儿课桌的旁边。

这张书桌用料名贵,做工细腻,一看就非凡品,惹来许多少爷小姐嫉妒的眼神,惟有朱姐儿十分欢喜,搬了自己的书和笔墨等物,就要来与容蓝雪同坐,但却被坐在她旁边的、与她一母同胞的八少爷一把拉了回去。

朱姐儿不满地撅了撅嘴,但九少爷却压低了声音告诫她:“姨娘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你刚才闹事也就罢了,难道还真想成二姐的眼中钉?”

朱姐儿不服,奋力挣扎,容蓝雪忙道:“咱们并排坐着,用不用同一张桌子又能怎地?”

朱姐儿这才罢了,冲她道:“我才不怕她们。”

容蓝雪回以一笑,把书本等物摆整齐,端正坐好。这时她注意到,青姐儿就坐在她前面,旁边是四姨娘所出的五小姐缃姐儿,看来同江氏亲近的,或者说愿意同江氏亲近的,绝非三姨娘一人而已。

不过,这些同她又有甚么关系,她只管学些学问,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这些后宅纷争,已经逐渐离她远去,而今她是个自由自在的人。容蓝雪突然觉得,其实自己比她们幸运多了,至少不必成日分析形势,好决定讨好谁,疏远谁,她们这样的生活,可真是伤害脑细胞呢。

刘先生见座位的事终于解决,松了口气。这样的私家学堂,学生之间都是至亲,闹起矛盾,都属于家务事,他虽然是先生,却也是外人,还真不好插手,不然一不留神得罪了哪方势力,就可能丢掉饭碗。以他的本事,虽然不愁找不到活干,但这容府的束脩之丰富,却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容天成名下有药房,正好解决了他妻子的寻医问药问题,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刘先生拿起书,准备重新开始上课,但此时门外却又进来一个人,冲他拱手行礼,口称先生。

今儿新来的学生怎么这么多?刘先生定睛一看,却是个年轻男子,约摸十七八岁,浓眉大眼,五官俊朗,身着旧衣,但却无一处不整洁,惟头顶一枚簪子似羊脂玉雕琢,十分贵重。

莫非这是容天成前日提过的江致远?可他不是要过几天才来么?刘先生疑惑发问:“你是?”

那年轻男子面露歉意,再次行礼:“学生真是糊涂,竟忘了自报家门。我姓江名致远,是来附读的。”

果然是他,提前而至,倒是好学之辈,刘先生心内欢喜,便望向底下的学生们,问了同容蓝雪刚进来时一样的问题:“你们谁愿与她同坐?”

底下鸦雀无声,绛姐儿和绯姐儿都羞红了脸,不敢作答。她们欺负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连江致远也不待见了?听说江致远而今已入住江家,成为过继的热门人选了,她们既是要讨好青姐儿,怎能不连着江致远一起讨好?容蓝雪朝前看去,正好看见绛姐儿和绯姐儿通红的侧脸,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她们不是不愿意,而是太愿意了,所以这才害起羞来,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细看江致远,真可谓是一表人才,再加上很有可能过继到江家,继承偌大的家业,成为众女心仪之心,实属正常。不过,此时他脸色微红,面有尴尬之意,想必是因为无人出声邀请他同坐。

容蓝雪想起自己刚才的处境,突然有些同情他,虽说两人境况各有不同,但尴尬却是一样的尴尬,于是便开口相邀:“我这里有位置,江公子若不嫌弃,就坐过来罢。”

江致远果然是尴尬得很,一听这话,登时松了口气,毫不推辞地走到她旁边坐了。

他一落座,绛姐儿和绯姐儿的脸上就蒙上了一层薄怒,这都在容蓝雪的意料之中,倒不觉得奇怪,只是青姐儿的唇角却隐隐含着笑意,实在叫人费解。

容蓝雪正琢磨,忽见江致远冲她一笑,她连忙回神,也冲他笑了笑,小声打了个招呼:“江公子。”

江致远含笑道:“原来你是容府的大小姐。”

容蓝雪一笑,没有作声。这时刘先生开始讲课,她连忙聚精会神地听起来。到底穿越前也是个知识分子,她听起课来毫不费力,只是这刘先生依照的是原有进度,并未教习识字写字,这让容蓝雪很有些着急。

一时刘先生教完一篇文,课间休息。各人的随侍丫鬟送上茶水点心,小姐少爷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吃茶吃点心,聊得热火朝天。怜香也送上热茶和松仁芝麻饼,请容蓝雪享用。

容蓝雪见只有江致远面前是空的,料想他尚未正式过继,并无丫鬟或小厮伺候,于是便让怜香再沏一盏茶来,又把松仁芝麻饼朝他那边推了推,道:“江公子若不嫌弃,就一起吃罢。”

江致远并不推辞,道过谢,拿起一块,送入口中。容蓝雪拈起一块,欲招呼朱姐儿过来吃,但侧头一看,却不见了朱姐儿的身影,她左右四顾,发现朱姐儿正站在绛姐儿的课桌边,不知在同她争论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