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狼少年 第105章 番外五

冬季,正是狼群最活跃的季节。

白狼群前前后后的将宗朔放置在尧山的货物搬完,也没歇着,转头就去巡山与捕猎了。独留这一家人再一件一件的把东西往自己的洞穴里搬。

只是水时与符离的住所早就已经满满当当的,收拾之下,阿曈甚至在一口隐蔽木箱子的最下层,看到了自己小时候最爱的藤球,东山的藤枝结实,即使多年过去,藤球除了褪成了深棕色,其余一概很好。

箱子也深,阿曈扎进去半个身子,伸手掏来掏去。发现箱子里还有一堆自己与阿吒小时候用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只是除了占地方实在也没别的用处。

阿曈想放出去,好腾出地方来搁宗朔给水时与符离带回来的一堆成衣。

“阿纳,你什么时候收集起这些小物件!要不要拿出去,好放你俩的新衣裳。”

但等水时到了箱子近前来看,却笑着一摆手。

“好生放着吧。”而后又眯着眼睛回忆起来,继而张口揭露出符离隐藏在那野蛮兽面之下的温情。

“我可没功夫,这都是你阿塔收起来的,他和我要了个箱子,专门放置这些,瞧,这多年下来,已经默默攒了这么多,且他宝贝的很,扔了怕是会自己悄悄捡回来。”

阿曈听了嘿嘿直笑,宗朔在墙角边调整织布机杼,听到水时这样说,心底也莫名有些窝心,他实在看不出,在他“岳父”那样一副刚猛兽性的神躯之下,竟也很柔情。

水时合上了箱子,单手轻拍着箱盖,嘱咐他俩,“莫要露馅,你俩就当不知道,不然你阿塔要恼羞成怒。”

阿曈闻言一点也不慌,他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去羞一羞他老爹了,至于是否成怒,他倒是丝毫也不担心,有阿纳在,阿纳但凡一瞪眼,全家有一个算一个,谁敢不老实!

宗朔也早就品出了这个家里谁才是大王,这处人间秘境中尽是猛禽凶兽,而眼前这个话音温和,却弱不禁风的人,才是众人最呵护的,他那非人的岳丈自然不必说,就连阿曈,也下意识的处处想着他的阿纳。

于是闻言后,宗朔点头,又殷勤的给水时递了杯水,水时对这个心思玲珑又英俊的儿婿很满意,心道他家阿曈真会找,不过也是自己教的好,言传身教啊言传身教。

而这箱物件,也成功的引起了宗朔的注意,他实在是想知道阿曈年幼时的样子。

他年少时有幸被救上东山,本来能有缘一见的,无奈何他从未整真正清醒过,只隐约记得些小少年闻嗅自己衣襟手指时的触感。

而水时也颇为感怀,两人便饶有兴致的聊了起来。

水时说到阿曈小时候的糗事,那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阿曈也暗戳戳的竖起耳朵,简直严阵以待,盖因为他实在是知道自己小时候的德性。

“哈哈哈,就是那次去偷蜜,等他阿塔夹着他回来的功夫,我儿的小唧唧都被叮到肿呜呜……”

阿曈俏脸爆红,瞅准时机一把捂住水时的嘴,死活也不叫阿纳再揭自己的老底,太丢人了!

而最后,在宗朔不断往他身下瞟的笑意眼神中,阿曈伸手从箱子中拽出一只藤球,转身就往外跑,“你们烦人的很!我去找阿塔。”

宗朔哈哈哈大笑,还不忘嘱咐,“慢点跑!”

所以最后,在宗朔满意的听完了阿曈在年少时的可爱之后,只得独自着手将物件归置好,阿曈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了。

东西绝大部分都放在了阿曈新挖的房间里,等阿曈拿着藤球挨了符离的巴掌回来后,就见家里已经整整齐齐,琳琅满目了。

宗朔此行一去,甚至将这一家人接下来十来年能用的东西都置办了回来,除了经线纬线复杂相交的织布机杼,还有铁勺样式的熨斗,各个品类的绫罗绸缎,上等官窑里的瓷器,各地名茶,精贵香薰,各种书籍。

还有给山中各种动物带的回礼。不久前的“冲喜”,两人受了山中动物们不少的好东西,阿曈一一记在心里,此行之前嘱咐了宗朔要带着山里没有的,这些飞禽走兽没见过的人间玩意,来给大伙看个新鲜。

除此之外,宗朔且还在外面摆了一堆刀剑武器,真是斧钺钩叉什么都有,很威风的样子。

符离跃上山梁,胳膊下尚且夹着因为拿着藤球去找符离讨嫌的阿曈,他被收拾完毕,还耷拉着耳朵尾巴。

符离乍一见这各式各样的武器,颇为好奇,符离也曾到人间参战过,但兵刃却都很少拿,于是便松开了已经软塌塌的儿子,往兵刃架子去了。

没走几步,符离侧耳,就听山后的林中有劲气声,他抬脚就往后山走,阿曈也滴溜溜转着眼珠,撅着嘴苟苟祟祟的跟在后边。

只是一到后山,就发现,来的不仅仅是他们俩,还有披着一身白毛,悄悄隐在巨树后边的,那一头金斑大白狼。

此刻阿吒正侧着脑袋,悄咪咪的瞧宗朔使长刀练武,那一招一式都很精妙,他有些手痒,还有些想学。

于是,此刻,父子三人,就隔着树墩子面面相觑,稍微有点尴尬。

只是符离颇为少见人,并不管这种微妙的气氛,抬脚就朝还在练武的宗朔去了。

阿曈跑过去揪着阿吒的毛耳朵,想带着这个平日不给宗朔好脸的弟弟过去打个招呼。一人一狼正撕吧的时候,就听前边“嘭嘭”几声,阿曈抬头一看,有些愣了。

只见他阿塔与宗朔已经打起来了!

两人有来有回的,明显是切磋,阿曈反应过来之后,刚才还丧气的小脸,肉眼可见的明媚起来,他松开阿吒,利落的转身,呲个大牙撒腿就往狼窝里跑,边跑还边喊水时。

“阿纳,打起来了,快来和我一起看热闹!”

而等水时与阿曈搬着小板凳坐过来的时候,林中的两人好像已经切磋完了,符离一脸满意的研究宗朔递给他的长刀。

阿曈诧异这快乐竟如此短暂,“怎么?这就不打啦!”

但在符离抬头看向他的时候,阿曈就又老实了,一脸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

宗朔看着好笑,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

等阿曈回到自己的狼洞里,才悄悄的问宗朔,“你赢了嘛?有给我出气吗!”

宗朔给阿曈脱了外衣,又拧干巾布给他擦了擦小花脸,而后摇头,“阿塔是神非人,我怎么打得过,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听话才是。”

阿曈无奈叹气,但又觉得自己的阿塔真厉害,又有些骄傲与自豪。

他倚到在宗朔怀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那你也要做一个这样厉害的阿塔!”

宗朔看着唇红齿白,窝在自己怀里的阿曈,宗朔心中发热,抱起阿曈就里屋的榻上去了。

“这是我之幸。”

而在水时的屋里,符离的大手里拿着那只被阿曈带出去的藤球,掀开箱子,仔细的点了点其中的东西,然后点点头,便将藤球精心的又放了回去。

水时“噗嗤”一乐,又很感慨。

“竟没察觉,时间过得真快,如今咱们孩儿不仅长大了,甚至都要为人父母了。”

符离侧头看着托腮坐在油灯边的爱人,暖黄的烛火映着水时清秀的眉眼与白皙的肌肤,更衬得他眉间的红痣有些潋滟的艳色。

符离高大的身躯坐到水时的桌对面,着意矮下身,两人安安静静的对视,眼中都是彼此。

水时伸手,摸着符离轮廓鲜明的脸颊,又轻轻挠男人的下巴,像在爱抚一只野兽。

“咱们再生一个!”

符离听完,想到水时当初生产时的艰难,金色的兽瞳一缩,最后,这头东山上的野兽则按捺不住的开口,声尾依旧带着雄浑的兽声。

“生,不行。”

但随后就喘着气往水时身上贴。

水时嫌弃这人言行不一,“那你这是做什么。”

“生不行,睡行。”

水时闻言气笑,拍打着符离坚实的腰背,但依旧被人扛进了卧室。

狼巢外的夜空澄澈,明月高悬。

东山,在自然的静谧与惊心动魄之中,春秋交替,昼夜轮转。

时间不停,但有一件事却仿佛如停止了一般。

阿曈怀了整整两年,依旧没有生产,甚至没有显怀。

宗朔日渐焦虑,甚至想着在春季来临的时候,带着阿曈下山找名医看一看。

而就在他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只待下山的前一夜,失眠已久的自己,却抱着阿曈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像是陷在柔软的棉絮中一般,浑身舒展温暖。

宗朔听见了一种脉动,他缓缓的张开眼睛,只见四周光亮,而脚下,则踏着脉脉星河。

光亮氤氲的星河在缓缓流淌着,像是不受时间与空间的拘束,横贯了古今,连通了现实与虚幻。其中光辉灿烂,熠熠耀眼。

这场景如梦似幻,一时间叫宗朔觉得不真切,他不是没有过幻梦,在身中奇毒的前半生,于睡梦中被拉扯进幻境是常事。

只不过与眼下不同,他平生所做的梦,大多凶残血腥,是人心底最深的恐惧,逼人发疯。

所以当下的这样的奇遇,宗朔便好整以暇的欣赏起来。

只是看着看着,心里却想,若是阿曈在身边就好了,也叫他一同看看这样美丽的星河。

一念起,便越来越想阿曈,他甚至毫无因由的找起来,星河之上,宗朔却没心思看景了,奔跑着到处找阿曈。

只是,他既说不出话,也开不了口,宗朔急得一头汗,最后,他忽然恍悟,用尽全身力气,咬着牙关喊了一句真言。

“虞乐都思。”

“阿史那,虞乐都思!”

话音刚落,脚下的星河迅速流转,宗朔低头,只见星河之中,一只白色的巨狼周身披着星光的,朝自己走来。

宗朔心如擂鼓,他知道,那就是阿曈了。

他知道阿曈为了救自己曾在人间化狼,但回到东山后,在他眼前便再也没变化过。

而此刻,他看着星河中那白狼,心中便想,啊,果然是这样的,很美丽。

白狼渐行渐近,最后一跃,伴随着潋滟的星光破出星河。

就在即将要与宗朔抱个满怀之际,却忽然从白狼的身后蹿出两只小狼来,他们先白狼一步,扑过来挂在宗朔的身上。

宗朔下意识的伸臂抱住,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也是伸出了利爪。

低头朝如镜的星河中一看,倒影之中,他自己也是一只狼。

就在宗朔低头看星河倒影之际,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一时间被玄妙的星河迷了心神。

而等他回过神,再清醒,便觉得身上有了实感,耳边是东山狼巢中零星的狼嗥。

宗朔缓缓的睁开眼,但却忽的弹起身,踉跄到床榻之下,他瞪着眼睛,呼吸急促的看着床上。

只见往日宽大的床榻之上,早已不见他整日搂着的阿曈,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月白色的狼,他浑身纤毛如云,额间的金纹流转,此刻睡的正熟。

宗朔敞着衣裳,露着蜜色微汗的胸膛,他怀中尚且还残余着刚刚搂着白狼时的柔软感。

宗朔渐渐喘匀了气,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摸了摸狼耳朵,而后轻轻喊了一句。

“曈,阿曈?”

白狼耳朵动了动,而后不情愿的拱起腰,支出前爪,伸了个懒腰,侧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叹了口气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兽瞳满是疑问的看着宗朔,心想这人大半夜不睡,袒胸露背的瞎勾搭什么,他的腰有点酸,浑身懒懒的,不想亲热。

“曈,你,有没有不舒服。”

白狼摇摇头,终于醒了觉,抬起脑袋看人,只是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的兽爪子!

白狼从榻上一跃而起,惊的蹦了老高。阿曈不明白,他好久都不化身了,今天是怎么了?

阿曈猛的看向宗朔,心里有点虚,这,没吓着宗朔吧……

宗朔倒是没吓到,只是看着白狼鼓得圆圆的肚子,心里一紧,赶紧上前抱住了阿曈,不叫他乱动,以免抻到肚子。

阿曈正窝在榻上被宗朔抱着摸脑袋,这时候水时与符离还有阿吒,都来到屋里。看两人没事,阿吒转身便走了,水时却一拍手,恍悟道。

“我说呢,怎么不显怀,原来是狼形才显怀,瞧,这肚子大的,怕不是日子快到了!”

宗朔身上的汗还没消,一听这话,赶紧伸手轻轻摸了摸怀中白狼的肚子,心里头一回开始发慌。

阿曈是什么狼形人形他都觉得挺好,只是,他只去学习了人的诞育流程,这狼形,要生了可怎么是好!

就连尿垫子都是人类小孩儿的!

宗朔想起刚刚的梦,还有扑到怀中那两只小狼,一时间,心有所感,看来是颇有一批物件要用不上了。

正在这时候,团在宗朔怀中老老实实的阿曈却浑身一僵,接着开始难受的动起来,气息渐喘。

众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就连水时,他也没料想阿曈会以兽形诞育!

就在这时候,符离转身就往外走,几步跃到狼王的巢穴中,把已经被惊醒的母狼王直接带到了阿曈的屋里。

狼巢中一夜奔忙,狼声鼎沸。

就此,东山上,这一家人足足等了两年的一对小家伙,终于从脉脉星河中得以托生,以狼躯诞育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