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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 第十五章 相争

风云变色,阴风狂舞,呼啸席卷整个山谷。

猎猎寒风中,陆萨祭出阴阳幡。

只见那幡与在庆阳手中全然不同,赫然铺展成数十丈大幡,横在空中,幡布乌黑发亮,俨如巨大的蝙蝠扑扑掀动翅膀,每动一下,似乎都在散发着森森的寒气。幡上红色符文鲜红如浓稠的血浆,汩汩流动。

从陆萨所站立之处,瞬间一片茫茫白气从草地上扩散开去,所到之处,草叶冰冻枯萎,岩石蒙上白雾,溪流嘎然冻住……不过片刻之间,整个山谷已经成了一处冰寒阴森的冰窖。

除了邓一年与杨戬所立之处。

方才陆萨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在心里盘算之时,邓一年就已起了戒心。今时不同往日,他有重伤在身,又有牵掣,不得不万分小心,因此早已将杨戬手牵住,蓄势待发。

一见陆萨发动,邓一年几乎同时也行动了,一片温暖浑厚的白芒涌身而出,笼罩住他与杨戬所站之处,杨戬见机得快,机灵的伸脚将幼犬勾入白芒之中。

“师父,你为什么不用破煞金刚焰烧他呢?”杨戬低声问道。

邓一年心中苦笑,低声答道:“师父受伤了,放不出火来。”他的九转玄元正功,至阳至热,浑厚无比,与破煞金刚焰相辅相成,若同时放出,陆萨怎会是他的对手。但破煞金刚焰是他经脉中的天然之火,此刻经脉多半损伤,如何能放得出火来。

杨戬忧心忡忡,硬着头皮悄声建议道:“那我们跑吧!”

邓一年瞪他一眼:“不行,若是没跑成那给人笑破肚皮了!”

杨戬愁眉苦脸嘀咕道:“总比你被人杀死强……哎呀!”头上突地剧痛,被邓一年狠拍了一下,当下不敢再说,乖乖闭嘴。

陆萨见那白芒透明而浑厚,看上去如同大茧一般绵绵实实,不知深浅,心里一动:“为什么他不放破煞金刚焰?”想到此心中微喜,如此一来,仅存的忌惮之意顿时消去,同时又生出一丝丝遗憾来,苦练万阴归虚**一万多年,临了有机会施展,对手却身受重伤,即便取胜了,也不甚光彩,若不是为了给爱子报仇,此刻他必然放下豪言改日再战。

不过,即便是邓一年身受重伤,也不容小觑。他是天生通灵之体,有数万年修为,又有焚天依仗,陆萨只是后天肉身成仙,执晚辈之礼,阴阳幡又比不得圣地碧源的至宝焚天葫芦。若不拿出必胜的手段来,胜负十分难料。

陆萨呼啸一声,一拍大黑豹肚腹,大黑豹猛地一躬身子,高跃数丈,倏忽消失不见。而后他挥开披风,挺身飘起,那数十丈大幡顿时如巨蟒扑下,与陆萨在空中相遇,一转眼间,陆萨身形消失不见,只剩下那阴气森森黑雾缭绕的巨大阴阳幡在空中翻滚飘动,阵阵浓黑的气息从幡身上迅速飘起,堆攒到红色符文上,速度之快,如同电光火石,片刻之间,黑幡化白,红符成黑!白幡在空中翻滚,荡起澎湃汹涌的透明气波,在山谷中爆裂开来。

见大黑豹消失不见,邓一年脸色十分难看,难道是去搬什么救兵了?一个陆萨就够难对付了,再来其他人的话,他和杨戬还怎么跑得掉?

再见陆萨与阴阳幡合一,邓一年一惊:“他连御宝通灵术都学会了?”

这御宝通灵术,是一种极高明驱物神术,主人御神化形与法宝合体,两者力量叠加到一处,所产生的威力翻番数倍。但同时也是极苛刻的,要求法宝主人自身所修炼的功法与法宝属性完全相同,并且相辅相成。若不满足这两个条件,无论法宝如何强大,主人如何高明,都做不到御宝通灵,化形驱物。这种驱物神术还有一处缺陷,就是防御之力极弱,若不是有恃无恐,或者是拼死一搏,施展此术实属多余。

这一术法,本是邓一年最早悟出的。他的焚天,是至阳的法宝,葫芦里淬炼了天生的破煞金刚焰,刚猛至极,而他修炼的九转玄元正功,始发于破煞金刚焰,与焚天可说是同源而生。当年无聊时被他无意中发现竟可以化形与焚天合体,发出数倍于从前的威力时,还以此事在昊天至尊面前好一通炫耀。

谁知道昊天自己不能御宝通灵,竟将心得传给了陆萨,此时他使出御宝通灵术来,分明是有恃无恐,对手重伤未愈,不能施展金钢焰,威胁不大,受炽烈的仇恨之心驱使,务求一招见生死。

邓一年颇感无奈。

他的确爱惜脸面,却也不是蠢笨顽石一块,嘴上说不跑,其实心里早已想好了退路,只要一出现性命之危,逃跑那是必须的。

但他也有另外一层考虑。毕竟陆萨亲子庆阳是惨死在他的手中,一时不能接受,想要发泄报复,这是人之常情。耗费些时间和修为,让陆萨泄了怒火,再跟他解释经过,解了冤仇,翌日或许可以去司魂殿查一查杨天佑的下落。

但目前看来,杀子之仇,终究不共戴天。

说时迟那时快,那透明气波爆裂开来,如无声的怒潮,汹涌澎湃地撞在邓一年身周白芒上,“轰”地一声,白芒之中顿时气温急降,邓一年和杨戬气血翻涌。杨戬只觉口中腥甜,哇地一声吐出血来,血落到地上,冻成了红色冰渣,杨戬无暇顾及,弯腰将被冻的发抖的幼犬抱起放入怀中。而邓一年虽是毫无损伤,心悸之下竟隐隐感到周身麻痒,丹田又开始生出剧痛,那是被压制的蛊虫复苏,正四处钻动爬行。

空气中隐隐裂动,是那白幡再次荡起一波攻击。“不好!”邓一年挥双手向外推出,掌风呼啸,在白芒之中向外喷去,与再次奔涌而来的气波一撞,消去了几乎全部的力道,白芒微微晃动,杨戬毫无损伤。但他双臂经脉再也经不起这一重压,只觉体内砰的一声,两臂经脉蓦然断裂。

白幡高叫:“磐石,你烧死我子,我要你以命偿命!等你死了,你的徒弟,不用我杀他,自有人要他的命!哈哈哈哈……让你也尝尝我这伤心难过的滋味!”仇恨怨毒的笑声响彻山谷,身躯在空中盘动,越盘越紧,同时发出刺目的白光符文扭曲一团,如上古巨蟒蓄势将发。

邓一年携了杨戬的手,正欲施法隐身逃遁,听这几句话,心里大震,如梦初醒!

杨戬!

或许那幕后人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杨戬!

从最早决定赴南域除妖,到杀死庆阳,中伏受伤,再到陆萨讨幡寻仇,每一步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此人既然心机深沉毒辣到了如此可怖的地步,怎会将目标如此明显地暴露出来引起他的警惕?

杀了他,杨戬再也没有靠山,自然可以随意处置。

之前一直想不通此人策划一连串阴谋的目的,这样一推敲,似乎就说得通了。

那只黑豹,要么是去找帮手,要么是去通风报信。不管是哪一种,形势都不太妙,陆萨与阴阳幡合体,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若与来人联手追击缠斗的话……

邓一年仰望白幡,脸色越来越冷,放开了牵着杨戬的手。

那白幡不断闪烁刺目耀眼的光,如阳光照射在高原雪峰之上所反射出来的光,寒气凛然,令人心旌神摇,天空似乎飘浮着一片片透明的冰块,缓缓向白幡聚集过去。

深吸一口气,丹田灵力四涌,压住万千骚动不止的蛊虫,邓一年双眼发亮,冷笑一声,抖手祭出焚天,小小葫芦如晨起初阳,光芒万丈,霎时漫天红霞,映照浮冰,折射出橙光,洒满整个山谷,如同在梦幻中的冰宫,点起红烛,煞是好看。

邓一年清啸一声,衣衫飞舞,须眉张扬,如同一只巨大白鹤展翅飞起,那焚天欢快的一声呼哨,疾飞而下,向着主人冲了过去。红白身影撞合之间,有一刹那的静寂,葫芦变得通体橙红,突然爆发出温暖的万丈霞光,探照天地,顿时整个山谷寒意陡消,小溪复流,小草回春,枝条化冰,一派春回大地、阳光普照的气象。

杨戬仰望着空中的小小红日,心中崇拜得五体投地:“师父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天神下凡,我若长大,必要如他一般光耀世间,笑傲天地!”

只见焚天葫芦升腾而起,与白幡厮斗一处,橙白两色流光交错辉映,白幡红葫倏尔飞舞跳跃,倏尔你追我赶,倏尔翻涌气浪,从下往上看去,两件至宝好似舞者,在空中以迅若闪电的身姿翩翩起舞,带出来的残影布满了整片天空,整个山谷也因此如同被水晶照射一般不停变化色彩,看得杨戬激动不已,握紧了拳头。

如此厮斗片刻,白幡蓦然尖啸一声,黑色符文蓦然一振,从幡上脱出,各种奇怪难辨的符号凌空集结,拼凑成一个黝黑的大手,上下高约五六丈,白幡化光,覆盖黝黑手掌之外。

顿时一个巨大的黑白手掌赫然升起,黑雾蒸腾,冷意森然,呼啸冷风,铺天盖地,向着那小小的红葫罩了下去。

红葫光芒微黯,仿佛经受不住这黑白无常之手的凛然威压,缓缓下落,身躯轻轻抖动,无力反击,少了它的光芒热力,整个山谷中也渐生冷意,凄风渐起,似乎预示寒冬将至。

杨戬大为焦急,喃喃自语道:“师父,打他,打他!”

“轰”的一声,黑白手掌一鼓作气,猛地下抓,将红葫握在了掌心。顿时,红光消灭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