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所有眼光齐齐看了过来。段祥三人局促地站在刘大兴身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寒山笑着迎了出来，郑老三脸色颇不自然地跟在一旁，一旁几个看上去年纪与他们相当的几人也一起走了出来。
“刘师兄……”韩寒山刚开口，刘大兴就将他晾在一旁，径自对郑老三道：“听说今儿你闺女及笄之礼，我特来讨杯酒喝，怎么看你脸色像是不欢迎我？”
郑老三挤出笑容道：“师兄说笑……”转头向着那一个大红锦衣女子叫道：“晴儿，快过来，刘师伯来了。”
人堆里走出一个红衣少女，十五六岁左右，乌黑如云的头发以白玉簪子盘在脑后，雪白的肌肤，如水的双眸，晕生双颊，面带娇羞。
她轻移莲步，款款行到刘大兴跟前，行了一礼，柔声道：“刘师伯！”
杨戬心里扑通一跳：“果然是她！”
刘大兴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眼中神色复杂难明，半晌才道：“晴儿越长越漂亮了……”
郑老三谦让道：“师兄过奖了，里边坐着说话吧。”一面将韩寒山等人和刘大兴都让进了屋，一面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那名叫晴儿的少女向旁让出道来，沉思着转过头来，微笑对段祥道：“段师兄，你可来了，我……”
她眼波流转，一眼瞥到段祥身边的杨戬与姜洛业两人，顿时低低惊呼出声，眼神惊恐，脸色惨白，张着嘴站在原地，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杨戬大奇，只是在草甸上看了她一眼而已，不至于见到自己就如此惊慌失措吧？
段祥惊异地道：“晴儿师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姜洛业关切地道：“师姐看上去像是头晕了，快扶进屋去坐一坐吧。”
晴儿回过神来，摇头低声道：“没事，只是站久了有些累了。我去内堂休息下，师兄，你们请自便。”
说着转身逃一般地匆匆走开。
段祥三人虽然不解，却也不方便细问，刚好开席时间到了，韩寒山等人都已落座，众弟子也纷纷入座。不久晴儿在母亲的陪同下也出来入了席。
郑老三端着酒杯起身，高声道：“各位，今日晴儿满十五周岁，民间正应行及笄之礼，我是个粗人，就不学俗世那些繁缛礼节了，备了几个酒菜请大家伙热闹一下。大家尽情吃喝，别因为师父们在就拘束了。”
众年轻弟子齐声应好，放开了胆子笑闹起来。
一时间，席间笑语声声，觥筹交错，好生热闹。
“罗师兄，你做的药王袋送给晴儿师妹了么？怎么不拿出来大家伙瞅瞅啊……”桌对面一个名叫祝同的师兄大声问一旁的罗梗，脸上尽是促狭的笑容。
一桌人都起哄了起来。
“是啊，罗师兄，快拿出来！”
“怪味道熏了我们那么久，快让我们见见真面目啊！”
“该不会已经偷偷送给晴儿师妹了吧？”
罗梗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求救似地看着段祥，段祥哈哈笑道：“大家别欺负罗师弟老实，难道你们都没给晴儿师妹准备礼物么？”
一个弟子大声道：“我们就算有礼物，也不会像罗师兄这样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物色礼物……”
“那是因为罗师兄对晴儿师妹特别上心……”一个女弟子笑嘻嘻地道。
“正是如此！”众弟子大笑，杨戬也笑了，瞟了主桌一眼，注意到晴儿笑颜勉强，眼神飘忽，分明是神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暗暗纳罕。
这番关于礼物的笑语早已传到了韩寒山那一桌，韩寒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一件小玩意儿，送晴儿玩玩。”
郑老三笑着转递给女儿，道：“快谢过师叔。”
其他人也都纷纷取出各自备好的礼物，郑晴儿一一道谢。刘大兴一直沉默不语，直到众人都送完了礼物才道：“我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晴儿。”
郑老三一呆，眼中闪过不安的神情，道：“师兄不用破费了……”
刘大兴粗声粗气道：“没什么破费，这星云冰蚕镯我早就备好，本来要给宝儿的……”郑老三欲言又止，在刘大兴瞪视的目光下不得不接过了装了手镯的盒子。
刘大兴眼红着眼圈站起来道：“今天晴儿及笄之礼，我有话要说……”
他这一站起来，十分醒目，连院子里的众人都注意到了，喧闹声渐渐停了下来。杨戬低声问段祥道：“刘师叔和郑师叔是不是平素不和？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段祥脸色不安，摇头不说话。杨戬看了一旁的姜洛业一眼，见他似是也十分关注地盯着刘大兴，想是因为太过专注，竟忘记维持那套腼腆的表情，眼神闪烁，隐隐透出一股阴霾之色来。
郑老三不快地想起身拉刘大兴坐下，却被刘大兴压住了肩膀不得起来。
“我只说几句，老三，你用不着紧张，”刘大兴神色绝然地道，“说完我就走，再也不来吵你们了。我早应该学叶师兄离开这里，那样的话也许还不会落得个妻离女散的下场……”
“今天是晴儿的及笄之礼，过了今天，你就是成人了，应该也有勇气说出实话了，”刘大兴双目闪着寒光，对着桌旁的郑晴说道，“这几年你爹一直护着你，说当年宝儿失踪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你当年只是个孩子，怎会无故去害宝儿。”
郑晴似是十分害怕，脸白得几近透明，眼里流下泪来，哽咽着道：“师伯，我真的没有害宝儿。”
“师兄，你若依旧这样苦苦相逼，休怪我不认师兄弟情分了！”郑老三用力拂开刘大兴的手，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挺身护在女儿身前。
刘大兴冷声道：“我没有苦苦相逼，我只想听晴儿给我一个解释。当年有人亲眼见到宝儿走进你们郑家，为什么晴儿先是说见过宝儿，后来又反口不认？我那可怜的宝儿，到底去哪里了？”
杨戬心中吃惊，怎么听这刘大兴话里的意思，像是晴儿与刘师叔女儿的失踪有关系？
郑晴儿抽泣着道：“刘师叔，我说过很多次了，那时我正在配一剂药，没认真留意宝儿妹妹到底进来没，你过来找我时，我以为她像往常一样在附近玩，所以说见过她。后来仔细想想，却是根本没有见过她。我很喜欢宝儿妹妹，不会去害她将她藏起来的。”
刘大兴脸色铁青，一直点着头，笑了起来：“好，好，好！既然如此，你当着这所有人的面，发个毒誓来。”
他虽是在笑，脸上表情却像是哭一般，又凄楚又绝望，又可怖又可怜，杨戬见了不忍，心下疑云大起：“也不知当年究竟是谁见过宝儿进了郑家？师兄说宝儿的一只鞋子在海边出现，若是进了郑家，为什么会在海边找到鞋子？”
郑老三怒声道：“刘师兄，你太过分了罢。你女儿是宝，我女儿难道就是草，凭什么就挑中她要她发誓？”
刘大兴环顾了所有人一眼，脸上的肌肉阵阵跳动：“若是不关晴儿的事，发个誓又何妨？难道你知道什么内情，心里有鬼？”
“你……”郑老三脸上变色，马上就要骂出声来。
郑晴儿出声拦阻道：“爹，若能证明我没有害宝儿，发个誓又何妨？”
她自座上站了起来，雪白的脸颊上挂着泪珠，双眼微红，楚楚动人，举起右手，柔声道：“老天爷在上，我郑晴儿若是有心伤了宝儿妹妹，或是害了宝儿妹妹，罚我被地火之母活活烧死，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说完，看着刘大兴凄然微笑道：“刘师伯，这样可以了么？”